第17章 暗涌上(2/2)

周水生手足无措地站着,最后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山风掠过两人之间的空隙,远处传来王大柱醉醺醺的叫骂声,在山谷间回荡。

跟我走吧。周水生突然说,我在山那边置了块地,能养活你。

林秀娥猛地抬头。月光照亮周水生诚恳的脸,他眼睛里跳动的火苗比灶膛的柴火更温暖。可她知道,在这大山里,女人离了男人寸步难行。更何况,她身上还背着王家的媳妇名分。

别傻了。她把外套还回去,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说完转身往回走,灯笼的光晕在身后摇晃,像极了她摇摇欲坠的人生。

回到家时,李寡妇的毛驴已经走了。王大柱横躺在堂屋地上,脚边散落着几个酒坛子。听见脚步声,他翻过身嘟囔:死哪去了?老子饿了!林秀娥没理他,径直走进里屋。墙上挂着的铜镜映出她憔悴的面容,右脸颊高高肿起,眼神却比往常更冷。

她打开陪嫁的木箱,最底层压着母亲临终前给的玉镯。那是母亲当年用三担谷子换来的,说必要时能救命。林秀娥把镯子揣进怀里,摸到贴胸放着的野兔肉,已经凉透了。

后半夜,王大柱踹开房门。他身上沾着陌生的胭脂味,酒气混着汗臭让人作呕。脱衣服!他粗鲁地扯开她衣襟,林秀娥突然摸到枕头下的剪刀。冰凉的刀刃抵在王大柱喉间时,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你敢?王大柱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林秀娥的手在发抖,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剪刀上,泛着冷光。这一刻,她想起白天周水生说的话,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叮嘱,想起这些年受过的所有委屈。

我有什么不敢?她的声音出奇平静。王大柱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轻蔑和不屑。他抓住她握剪刀的手,反身将她按在床上。黑暗中,撕扯声、挣扎声、压抑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窗外的月亮悄悄躲进云层。

第二天清晨,村里人看见林秀娥背着竹篓往镇上走。她穿着出嫁时的红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有人问她去哪,她笑着说去看亲戚。没人注意到她袖口下若隐若现的淤青,也没人看见王大柱躺在家里,后颈有道新鲜的抓痕。

而在山的另一边,周水生望着空荡荡的山道,把准备好的新被褥又叠了一遍。他不知道,有些话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山风依旧在林间穿梭,吹过破败的土屋,吹过寂寞的山道,也吹不散深潭里那些无人知晓的秘密。新的一天开始了,太阳照常升起,只是有些人的人生,已经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暗涌流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