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寒窑夜话(1/2)

李秋月把最后一根柴火塞进灶膛时,手腕被火星燎出个红印。她没像往常那样龇牙咧嘴地吹,只是盯着那点逐渐泛紫的伤痕发呆,直到锅里的玉米糊糊咕嘟冒泡,才慌忙用粗布巾擦了擦手。

屋外的风卷着雪沫子拍在窗纸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谁在用指甲轻轻刮擦。大山已经三天没回家了,临走时揣走了家里最后半袋玉米面,临走前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在她身上打转,像打量牲口似的。

“等着,老子赢了钱就给你扯块花布。”他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带着劣质烧酒的酸腐气。

李秋月低头绞着围裙角,灶台上的豁口映出她半边脸。镜子早被大山砸碎了,说是照见晦气,现在她只能从水缸里看自己模糊的影子——眼睛还是亮的,就是颧骨越来越尖,像山里没长熟的野枣。

后半夜的鸡叫头遍时,门“吱呀”一声被撞开。李秋月从炕上弹起来,抄起炕边的擀面杖,却在看清来人时松了劲。大山歪歪斜斜地倚在门框上,棉裤膝盖处破了个大洞,露出冻得发紫的皮肉,怀里却紧紧抱着个酒瓶子。

“赢了……老子赢了!”他把酒瓶往桌上一墩,黄汤子溅出来,在油腻的桌面上蜿蜒成河。李秋月没看见钱,只看见他脖子上挂着条红绸子,不是新的,边角都磨得起毛了。

“这是啥?”她伸手想去碰,被大山一把打开。

“别碰!这是佳琪妹子送的,辟邪!”他嘿嘿笑着,用袖子蹭了蹭红绸子,眼神里的光比灶火还亮,“人家佳琪比你懂事多了,知道给男人留面子。”

李秋月的手僵在半空,指节泛白。刘佳琪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在她心口快半年了。那女人是邻村的,男人在外头打工,听说长得白净,一笑俩酒窝。上次去赶集,她远远见过一回,穿件湖蓝色的棉袄,站在人群里像朵水莲花。

“锅里有糊糊。”她转身往灶房走,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河面。

大山却从背后抱住她,酒气混着汗臭味裹过来。他的手在她腰间乱摸,粗糙的掌心带着冻疮的裂口,刮得她生疼。“摸啥?”李秋月挣了一下,擀面杖“哐当”掉在地上。

“装啥正经?”大山咬着她耳朵,热气喷在颈窝里,“佳琪说了,女人就得顺着男人。你看看你,除了干活还会啥?”他的手突然往她胸口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娶你,娶佳琪多好。”

李秋月猛地推开他,后腰撞在灶台角上,疼得她倒抽冷气。大山被推得踉跄几步,眼里的醉意瞬间变成戾气,抄起桌上的酒瓶子就砸过来。

“砰”的一声,瓷片溅了满地,有块飞到她脚边,在冻裂的泥地上打着转。李秋月看着他狰狞的脸,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

“你笑啥?”大山被笑得发毛,捡起地上的擀面杖就要打。

“我笑你傻。”她止住笑,眼睛亮得吓人,“人家给你条破红绸子,你就把家底都输光了。你当她真心对你好?她是看你傻,看你能给她当枪使!”

大山的手停在半空,脸涨成了猪肝色。“你放屁!”他吼得屋顶的积雪都簌簌往下掉,“佳琪说了,等她男人回来,就跟他离,到时候……”

“到时候你养得起她?”李秋月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像冰锥扎进他心窝,“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想养别人?她男人寄回来的钱,够买你十条命!”

擀面杖“啪”地掉在地上。大山愣愣地看着她,突然蹲下去,双手抱着头呜咽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李秋月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下去,只剩下几点火星在灰烬里明灭。

她走到炕边坐下,解开棉袄扣子,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贴身小褂。心口的位置有块淤青,是上次大山喝醉了打的。她轻轻按了按,不疼了,就是有点麻,像被山里的毒蚊子叮过。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窗户纸糊成了乳白色。李秋月想起刚嫁过来那年,也是这么大的雪。大山那时候还不赌,每天天不亮就去山上砍柴,回来时睫毛上结着霜,却会把热乎乎的烤红薯塞给她。

“秋月,等开春了,咱就盖新房。”他啃着冻硬的窝头,眼睛里全是星星,“再给你买头花牛,让你牵着去坡上吃草。”

她那时候信了,把这话像种子似的埋在心里。可后来,他染上了赌瘾,把准备盖房的木料都输掉了,把她攒了半年的鸡蛋钱也输掉了。有次输红了眼,竟然要把家里的老黄牛牵去抵债,是她抱着他的腿哭了半宿,才保住了这最后一点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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