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山外霓虹三日(2/2)

阿翠找我对账!李秀兰猛地推开他,旗袍掉在地上,沾满泥印。她跑回宿舍时,发现阿翠正在收拾行李。

我男人快出院了,阿翠把红绳铜钱解下来递给她,戴着避邪。她盯着李秀兰手腕的淤青,工头不是好东西,你要是......

我没事。李秀兰别过头,把铜钱系在脚踝。窗外的霓虹映在她眼底,明明灭灭像极了山火。

冬至那天,李秀兰在报纸缝补处看到寻人启事。照片上王大柱穿着囚服,标题写着深山凶案告破。她把报纸塞进炉膛,火苗舔舐着男人的脸,灰烬飘起来落在睫毛上,烫得她睁不开眼。

阿翠走后,宿舍来了个新女工,总对着镜子练习微笑。老板说我这模样能当陪酒女,她涂着廉价口红,比踩缝纫机强百倍。

李秀兰低头缝补旗袍开线处,银针穿过绸缎,想起赵春娥那件沾泥的旗袍。深夜加班时,她会把金镯子拿出来,在月光下磨啊磨,直到那些刻痕彻底消失,只留下光滑的金属面。

春节前,纺织厂来了批香港客商。李秀兰端茶时,听见他们谈论的事。新界那边好赚钱,有人说,就是要办签证,麻烦。

她的手抖了抖,茶水洒在波斯地毯上。客商中的太太递来丝帕:妹妹是哪里人?

山里。李秀兰低头擦地毯,很偏的山。

山好啊,太太摸着旗袍上的盘扣,我先生老家也在山里,后来去了南洋......

李秀兰没听完就退了出去。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外,省城的烟花正在夜空绽放,映得她手上的疤痕忽明忽暗。她摸出藏在袜筒里的银票——那是赵春娥手包里剩下的,足够办张去香港的船票。

除夕夜里,宿舍只剩她一人。李秀兰打开包袱,把金镯子放进铁皮盒,又盖上母亲留下的蓝印花布。窗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她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发现白发又多了几缕。

凌晨三点,她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经过工头办公室时,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娇笑。李秀兰握紧阿翠给的铜钱,踩过满地的鞭炮碎屑,往码头方向走去。江水在黑暗中翻涌,远处的渡轮亮着灯,像颗坠入江面的星星。

船票揣在胸口发烫。她站在甲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霓虹,想起山村里那只死去的母羊。江风掀起她的头巾,露出额角的疤痕,在晨光里泛着淡粉色的光。

汽笛长鸣时,李秀兰把金镯子抛进了江里。金属落水的瞬间,她忽然想起赵春娥倒下前,嘴角还沾着没咽下去的巧克力——原来再浓艳的妆容,再昂贵的首饰,都抵不过一口甜。

船尾拖出长长的水痕,很快被浪花抹平。李秀兰摸出阿翠的红绳铜钱,系在栏杆上。海风掠过,铜钱叮当作响,混着远处城市的喧嚣,渐渐变成山里清泉流过石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