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山雨欲来的黄昏(2/2)
母羊死了。李秀兰轻声说。
死了正好!赵春娥捂鼻后退,留着也是累赘。对了,大柱哥说要把后山那块地押出去,你把房契找出来吧。
李秀兰猛地抬头,洗菜的木盆掉在地上。她看着赵春娥掏出烟圈点燃,吐出的烟雾模糊了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房契是他们最后的家底,押出去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不愿意?赵春娥冷笑,别不识好歹。大柱哥说了,要是你敢拦着,就把你卖到城里窑子去。
暴雨在这时倾盆而下。李秀兰望着院子里被雨水冲散的羊血,突然想起地窖里的梅子酒。她转身冲进厨房,摸出藏在灶台下的酒坛,手却在发抖。
磨蹭什么呢?赵春娥不耐烦地敲着门框,赶紧把房契......
她的话被一声闷响打断。李秀兰握着酒坛的手还在抖,酒液混着血水顺着赵春娥的额头流下。女人瘫倒在地,发髻散乱,嘴角还沾着没咽下去的巧克力。
雷声在头顶炸响。李秀兰蹲下身,从赵春娥手包里翻出那只金镯子——正是用卖羊的钱买的。镯子内侧刻着永结同心,她想起新婚时王大柱给她戴银镯子的样子,那时的月光也像今晚这么冷。
雨越下越大,赵春娥的尸体渐渐被雨水冲刷。李秀兰把镯子揣进怀里,又摸出地窖里的房契,塞进贴身衣兜。她披上蓑衣,牵着黑马走出院门,马蹄踏碎水洼里的月光。
山路上,她遇见了醉醺醺往回走的王大柱。男人看到她牵着马,酒意醒了三分:你去哪儿?赵寡妇呢?
李秀兰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腰间的柴刀。王大柱察觉到不对劲,伸手要抓她,却被她侧身躲开。柴刀划破雨幕,精准地砍在男人小腿上。
疯婆子!王大柱惨叫着跌倒,你敢砍老子?
李秀兰又砍了一刀,刀刃陷进他肩膀。雨水混着血水灌进她的眼睛,她却笑得畅快:你把我当畜生,那我就做畜生给你看!
王大柱想爬起来,却被她一脚踩住胸口。柴刀抵在他喉间,她忽然想起母羊临死前的眼神——那是种对生彻底绝望的平静。
把房契交出来!王大柱还在嘶吼。
李秀兰从怀里掏出房契,当着他的面撕成碎片。纸片被风吹起,混着雨水贴在他脸上。她翻身上马,黑马长嘶一声,扬起的蹄子差点踩碎他的手指。
雨幕中,李秀兰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座破旧的院子。西厢房的窗户还亮着,赵春娥的油纸伞倒在泥水里,像朵凋谢的花。她调转马头,任由黑马载着她冲进雨里,身后传来王大柱的咒骂声,渐渐被雷声吞没。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李秀兰已经到了山脚下。她把黑马拴在驿站旁,从赵春娥的手包里翻出几张银票——足够她坐马车去省城。驿站墙上贴着通缉令,照片上是个因赌博杀妻的男人,日期是去年冬天。
她摸了摸怀里的金镯子,忽然觉得可笑。原来从一开始,她嫁的就是个杀人犯。马车启动时,她看见远处山道上有个模糊的人影在追赶,那是王大柱一瘸一拐的身影。
李秀兰拉上窗帘,靠在椅背上。窗外的青山渐渐远去,她想起母羊,想起被撕碎的房契,想起赵春娥倒下时嘴角的巧克力。马车颠簸着驶上大路,她终于哭出声来,眼泪混着雨水,打湿了衣襟上的补丁。
山雨停了,天边挂着道残缺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