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残烛照旧梦(2/2)

杏花不知何时出现在洞口,手里握着把明晃晃的匕首。她穿着件偷来的云锦袄子,孕肚处塞着棉花,眼神却比从前更狠:绸缎商答应了,只要我把罪名栽赃给你,就保我去南洋。

秀娥握紧铜哨:王瘸子是不是你害的?

那老东西知道的太多了。杏花逼近一步,刀刃映着灯笼光,当年你爹坠崖,是他给赵长贵指的路!她突然大笑,你以为赵长贵为什么要娶你?不过是怕你爹的冤魂找他索命!

洞外传来阿黄的狂吠。小荷的声音混着哭腔:婶子!他们要烧山洞!

浓烟瞬间灌进洞里。秀娥咳嗽着后退,看见绸缎商带着随从举着火把站在洞口。杏花趁机扑上来,匕首刺向她的肩膀。千钧一发之际,铜哨从她手中滑落,掉在绸缎堆上发出清越的鸣响。

住手!老东家的声音突然响起。

火把照亮洞外,老东家带着捕快拦住了绸缎商。杏花见势不妙想逃,却被管家一把抓住。秀娥跌坐在地,看着王瘸子临终前护着的菊种从怀中散落,混着绸缎上的金线,在火光中明明灭灭。

三日后,秀娥站在王瘸子的坟前,将铜哨和野菊种一起埋进土里。新立的墓碑上刻着王福生之墓,碑前摆着绣坊姑娘们连夜绣的野菊帕子。小荷把阿黄的项圈系在碑角,铃铛声混着山风,像是老人拄着拐杖的声。

老东家送来封信,说绸缎商已招认与玉枝余党勾结,用次货换走云锦阁的真货。信末附着张地契,将后山整片野菊坡赠给绣坊:你父亲若泉下有知,定盼着野菊开满山坡。

秀娥展开王瘸子的札记,最后一页歪歪扭扭写着:菊隐坡上,野菊护人。她摸出怀里父亲的札记,两本泛黄的本子叠在一起,仿佛跨越二十年的对话。远处绣坊传来机杼声,新收的学徒正在绣野菊纹样,针脚细密如当年父亲教她的模样。

暮色降临时,秀娥带着小荷往菊隐坡撒种。阿黄在前面跑着,惊起几只山雀。小荷突然指着天空:婶子,有流星!

她抬头望去,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照亮漫山遍野的野菊。山风卷起她的蓝布裙摆,恍惚间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春天,父亲背着竹篓站在老柿子树下,说要带她去看最漂亮的野菊。

许个愿吧。她摸着小荷的头。

孩子闭上眼睛,睫毛在夕阳下投出细碎的影:我想让王爷爷在天上也能看见野菊开花。

秀娥将最后一把菊种撒向山坡,看着褐色的种子融进泥土。远处绣坊的灯笼次第亮起,野菊纹样的绸缎在风中舒展,像极了父亲画里的那片金色海洋。山脚下,新铺的石板路蜿蜒向远方,路牌上菊隐坡三个朱砂字,在暮色中红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