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三(1/2)
雨丝斜斜划过窗棂时,林秀娥正蹲在灶屋添柴。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红薯粥的甜香混着潮湿的柴火味,在狭小的空间里氤氲。她拢了拢肩头褪色的蓝布衫,望着灶膛里明明灭灭的火光,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天擦黑时王瘸子来送口信,说赵长贵又在镇东头的赌坊赊了三十吊钱。
“秀娥嫂子?”院门外突然传来怯生生的喊声。
她慌忙起身,围裙在腿上蹭了蹭,就见杏花抱着个粗布包袱站在雨里。十八岁的姑娘穿件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衫,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衬得巴掌大的脸上胭脂色格外刺眼。
“快进屋,别淋坏了。”秀娥拽着她往堂屋走,瞥见她怀里包袱露出半截猩红绸缎,心里猛地一沉。
杏花把包袱往八仙桌上一放,从里头抖出件掐金丝的袄子:“这是赵大哥给我的,说等天凉了穿。”她指尖抚过绣着并蒂莲的衣襟,眼波流转,“嫂子你摸摸这料子,比我成亲时穿的嫁衣还好。”
灶屋传来“哗啦”一声脆响。秀娥握着碎瓷片的手微微发抖,粥锅里的米粒溅在脚背上,烫得她后退半步。三天前赵长贵说要去县城进货,走时连件厚衣裳都没带,却给杏花买了这么件华贵的袄子。
“他哪来的钱?”秀娥声音发紧。
杏花歪着头笑,露出颗虎牙:“赵大哥说,等这次翻了本,要带我去省城住洋楼呢。”她凑近了些,身上胭脂味混着雨气扑面而来,“嫂子,你就别守着这破屋子了,我听长贵哥说,镇上绸缎庄的掌柜早看上你了......”
“啪!”
秀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巴掌已经落在杏花脸上。姑娘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条凳,鬓边的银簪子“当啷”掉在地上。
“滚!”秀娥指着院门,胸口剧烈起伏,“带着你的骚货滚出我家!”
杏花捂着脸,眼里泛起泪光:“你敢打我?赵大哥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秀娥抄起门后的扫帚,“再敢踏进我家半步,我就把你这见不得人的事捅到你男人跟前!”
院门“吱呀”一声被撞开。赵长贵浑身酒气冲进来,蓑衣上的雨水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水痕。他一眼看见地上的红袄,再看杏花脸上的指印,抬脚就踹翻了八仙桌:“你发什么疯?”
秀娥握着扫帚的手在抖:“三十吊赌债,还有这骚蹄子的袄子......”
“就为这个?”赵长贵冷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扔在地上,油浸透的纸上露出半截人参,“老子在山里挖到宝贝了,等卖了钱,三十吊算什么?”
杏花忙捡起人参,眼睛亮得惊人:“听说这玩意儿能卖上百两银子呢!”
秀娥盯着那截参须,突然想起上个月进山采药时,赵长贵鬼鬼祟祟往山坳深处去的背影。那片林子常有野兽出没,她当时还劝他别去,却不想竟是为了找这个。
“长贵,”她放软了声音,“咱把这参卖了,先把赌债还了,再买几亩地......”
“种地?”赵长贵一脚踢开脚边的凳子,“你就甘心一辈子窝在这穷山沟里?老子要拿这参做本钱,去省城做大买卖!”
杏花赶紧贴过去,手指绕着他的衣襟:“我就说长贵哥有本事,不像我那死鬼男人,只会蹲在墙根晒太阳......”
秀娥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冲进雨里。山道泥泞,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跑,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半山腰的老柿子树下,她和赵长贵曾在这里定亲,那时他说要让她过上好日子,要盖青砖大瓦房,要生一群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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