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位卑权重(2/2)

“即是胸襟,也是权术。”

朱高炽轻叹道:“你皇爷爷用钱习礼,是向天下宣告,前朝之怨,他已放下,只要忠于大明,皆可重用。此举可化潜在之敌为可用之才。”

朱瞻基沉默片刻,又问道:“那李时勉呢?此人刚直不阿,屡次上书讽谏,皇爷爷不厌其烦,为何反派他去东洲?”

朱高炽抚须而笑道:“这正是你皇爷爷的高明之处。李时勉,永乐二年进士,参与编修《永乐大典》《太祖实录》,是文渊阁清流。他刚正敢言,若留于朝中必成‘刺头’,日日谏诤,徒增纷扰。不如外放,既能用其清流之德,又可避其刚直之锋。”

“更妙的是,李时勉之‘直’,正是东洲所需。那里一切草创,典制不全,吏治未明,贪墨易生,正需一个不畏强权之人,为朝廷立规矩。他若在东洲整顿吏治、清查粮饷,功成之日,便是‘清流标杆’,你皇爷爷便可借此宣示说,海外亦有正气,天子不弃直臣。”

朱瞻基面露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三人各有所用,互为制衡。”

“正是此理!”

朱高炽双手压在通鉴上面,颔首道:“金昭伯代表有一技之长的文官子弟,钱习礼代表那些虽被赦免但仍被朝臣边缘化的旧臣后人,李时勉代表道义清流。三人同往,既可共事,又可相制,避免任何一方独大。此乃你皇爷爷‘分而治之’的布局。”

“此三人的上位,与瞻堂的推举没有半点关系,就算瞻堂不推荐这三人,你皇爷爷恐怕也会选拔这三人去东洲。甚至我怀疑,瞻堂推举的并非这三人,而是你皇爷爷需要一个借口。”

朱瞻基冷笑道:“可他们皆非宗亲勋贵,位卑而言轻,让他们掌管军粮重权,我仍然认为不妥!”

“正是因为他们‘位卑’,才可‘权重’。你皇爷爷要的不是亲贵掌权,而是可控之才!”

朱高炽耐心的阐述着他对朱棣用人的理解。

“亲贵掌权易生野心,但这三人皆依皇恩而立,在东洲无根基无党羽,唯有你皇爷爷是靠山。他们若失宠,便一无所有,所以他们的权柄越重,越不敢妄动。”

朱高炽顿了顿,声音低沉道:“而且你别忘了,东洲粮饷关乎三护卫军的存亡。假若粮草不继,难免军心动摇,移民离散,导致大明在东洲的开拓前功尽弃。你皇爷爷将此命脉交予三人,不是信任他们三人,而是信任他们的处境。因为他们只有忠于王事,尽忠职守,方能自保!”

“皇爷爷竟然思虑至此,却是我想岔了。”

朱瞻基沉默良久,不得不感叹道:“所以说,这三人非但不是‘位卑权重’,反而是‘位卑而奉皇命’?”

“不错!他们看似微末,实则为你皇爷爷手中的三枚关键棋子。”

朱高炽微微一笑,轻声道:“你皇爷爷做事不拘成法,不重虚名,唯重实效。他杀建文旧臣,却用其子弟。他迁都北京,远离江南文官。他派船队下西洋,非为朝贡,而为实利。”

顿了顿,朱高炽直视朱瞻基,语重心长道:“如今你皇爷爷设东洲大都护府,也不是单纯帮你三叔开疆拓土,而是一种更高明的统治权术,借东洲开拓之事,任免文武官员,进而掌控朝廷局势。”

“你当明白,真正的权术,不在庙堂之高,而在人心之微。”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