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罪与罚(1/2)

夜,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李鸳儿独自坐在自己狭小房间的炕沿上,窗外没有月光,只有呜咽的风声,如同她心底无法宣泄的悲鸣。白日里撞见的那一幕—崔展颜与秋桂在假山后的苟且—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噩梦,在她眼前反复上演。

那不仅仅是背叛,更是一种将她尊严彻底碾碎的羞辱。她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在崔展颜,乃至整个崔家眼中,她李鸳儿,与那秋桂并无本质区别,都不过是用来“试种”、用来延续香火的工具,甚至,她连被“优先试用”的资格都已失去。

最后一丝对旧情的幻想,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临绝望的疯狂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她的计划,不能再等了。

目光落在墙角那个不起眼的小酒坛上。这是她前几日,利用去后厨的机会,从石头管辖的、给低等仆役发放的浊酒中,偷偷匀出来的一小坛。

酒不算好,却足够烈。她又从自己偷偷攒下的、用来应对“意外”的药材里,找出几味有安神、甚至些许迷幻作用的草药粉末,小心地混入了酒中。

她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深切的自我厌弃。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在利用一个或许这府里唯一对她怀有真诚善意的男人,她在将一个无辜的人拖入她复仇的泥沼,她在进行一场豪赌,赌注是她和石头两个人的命运,甚至性命。

“石头哥.….”她在心中无声地唤着这个名字,眼前浮现出他那张总是沉默却坚毅的脸,想起他一次次笨拙却实在的帮助,想起两人对视时,他那眼中深藏的、她以往刻意忽略的温暖与怜惜。

她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从前,她心中装着那个遥不可及的少爷,自觉不配,也不敢去触碰另一份可能的情感。

后来,她被恨意填满,更觉自己肮脏不堪,不配拥有任何光亮。而石头,他那么老实,那么本分,她怎能将他拉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泪水无声地滑落,苦涩冰凉。

可是.….她还有退路吗?

母亲绝望的泪眼,弟妹惊恐的神情,老夫人冰冷的审视,陶春彩与林婉儿的讥诮,崔展颜与秋桂那令人作呕的画面.???所有的一切,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逼迫着她,只能向前,不能回头!

“对不起,石头哥..”她闭上眼,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就这一次...就利用你这一次...若真有报应,就让我一个人下地狱吧!”

她猛地擦干眼泪,眼中重新凝聚起那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她对着模糊的铜镜,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换上了一件虽然旧却洗得干净、衬得她腰身愈发纤细的浅色衫子。

她知道自己容貌的优势,今夜,她必须利用这一切。

她提着那坛加了料的酒,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门。夜色浓重,仆役居住的区域早已一片寂静,只有巡夜婆子偶尔拖沓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梆子声。

石头的房间在排房的最尽头,单独一间,这是他升任小管事后的微末特权。窗纸上透出一点昏黄微弱的光,显示主人尚未睡下。

李鸳儿的心跳得像擂鼓,她停在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抬手,极轻地叩响了门扉。

“谁?”里面传来石头警惕而粗嘎的声音。

“石头哥,是我…鸳儿。”她的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细微的颤抖。

屋内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窸窣的穿衣声和脚步声。门“吱呀” 一声开了,石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屋内大部分光线。

他是然已经准备歇下,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外面随意披了件外衫,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不易慌乱和遗憾

“鸳儿……”

李鸳儿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带着哽咽,半真半假地诉说道:“石头哥..我心里....心里难受得紧…?没人能说,只能来找你.”她将手中的酒坛往前递了递,“我……我弄了点酒,你能.?陪我喝一点吗?就一会儿.…..”

石头看着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听到她带着哭腔的恳求,那颗本就因她而柔软的心,瞬间被攫住了。

他深知她在府里的艰难,白日里似乎还受了少奶奶的责罚(这是他听其他仆役议论的),此刻见她如此,只以为她是委屈无处发泄,哪里想得到这背后隐藏的惊天阴谋?

他犹豫了一下。深夜让一个姑娘,尤其是少爷房里的姑娘进自己房间,于礼不合,风险极大。可是??看着她那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模样,他硬不起心肠拒绝。

“进来吧,外面冷。”他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门,声音低沉。

李鸳儿心中一紧,他屋里的东西

和他的人一样,简单,甚至堪称简陋,但收拾得异常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皂角和木材的气息。

关上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李鸳儿将酒放在屋内唯一的小木桌上,手指因为紧张而冰凉。她主动拿起桌上两个粗糙的陶碗,倒满了酒,那浓烈的酒气混合着草药的微辛弥漫开来。

“石头哥,”她将一碗酒推到他面前,自己端起另一碗,眼泪又落了下来,“这府里,也只有你.?还肯听我说说话了。

我心里苦??真的好苦.…”她说着,仰头就将碗中那辛辣的液体灌了下去一大口,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流得更凶。

这倒不全是演戏。那酒的劣烈和明知自己在做恶事的自我厌弃,让她真的想用这灼烧感来麻痹自己。

“鸳儿!慢点喝!”石头见状,心中一急,也顾不上多想,端起自己那碗酒,本想劝她,见她如此痛苦,竟也下意识地跟着喝了一大口,仿佛这样能分担她的痛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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