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醉语与冷眼(2/2)

崔展颜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响,“竟敢给爷甩脸子!

还敢提要她家那破盐场的事!官盐?她以为那是街边的大白菜吗?蠢妇!”

他醉眼朦胧地看向李鸳儿,仿佛要在她这里寻求认同和慰藉:

“鸳儿,你说……爷对她还不够好吗?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哪样短了她的?她竟如此不知足!还敢要挟起爷来了!”

李鸳儿安静地听着,心中冷笑连连。看,这就是他崔展颜。需要你时,便是千好万好;

一旦你触及他的利益,或是让他感到麻烦,便立刻翻脸无情,斥之为“蠢妇”。那柳氏也是天真,竟以为枕边风情能换来实实在在的官场利益。

她轻轻抚上崔展颜的背,如同安抚一只暴躁的困兽,声音低柔,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夫君消消气,柳妹妹年纪小,或许只是心急娘家之事,并非有意顶撞夫君。官盐之事关系重大,夫君自有考量,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夫君慢慢教她便是,何必与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这话,看似在为柳氏开脱,实则句句都在拱火,提醒着崔展颜柳氏的“不懂事”和“贪得无厌”。

果然,崔展颜闻言更是恼怒:“教?怎么教?这等蠢钝如猪的女子,眼里只有她娘家那点破铜烂铁!

哪像你……”他再次抓住李鸳儿的手,语气竟带上了几分罕见的“真挚”,“鸳儿,你跟了爷这么多年,受了委屈也从不吭声,只知道默默伺候爷,照顾孩子……爷都知道,都知道……是爷有时候……对不住你……”

这酒后吐出的“真言”,若是搁在几年前,那个对他还存着几分爱意与期盼的李鸳儿听了,或许会感动不已。

可如今,听在李鸳儿耳中,只觉得无比讽刺。对不住?一句轻飘飘的“对不住”,就能抵消她这些年受的屈辱、隐忍和算计吗?

能换回她委屈时候太多的无奈,能换回嗣儿和承恩险些被构陷的惊惧吗?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冰封的寒意,声音依旧温顺得滴水不漏:

“夫君言重了。能伺候夫君,是鸳儿的福分。只要夫君心里……偶尔能有鸳儿和孩子们的一席之地,鸳儿便心满意足了。”

她的柔顺与“不求回报”,此刻在醉酒且受挫的崔展颜眼中,成了最珍贵的品质。他长叹一声,似乎疲惫至极,将头靠在了李鸳儿的肩上,浓重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惯用的冷松香,扑面而来。

“还是你好……鸳儿,今晚……爷就在你这歇了……”

李鸳儿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如同哄着承恩一般:“好,妾身伺候夫君歇息。”

她扶着脚步虚浮的崔展颜走向内室,面上依旧是一派温婉柔顺,心底却是一片澄澈的冰冷。看着他此刻卸下心防、略显脆弱的模样,

她想到的却是他与陶家父女那致命的“把柄”,是他可能对陶春彩起过的杀心,是他在这府中纵情声色却又凉薄无情的本质。

这醉后的依恋与“真情流露”,不过是他暂时的失意寻求的慰藉罢了,当不得真。而她,也早已不再是那个会为这点虚情假意而动容的李鸳儿了。

夜色深沉,栖梧院内,一个醉语倾诉,一个冷眼旁观,各自心怀鬼胎,同床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