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怎么还带送货上门的?(2/2)
李默沉默了两秒。奥里克这老油条,眼毒,糊弄不过去。
“他是我切下来的一部分。”李默最终开口,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打架的那部分,算计的那部分,为了活下去什么都敢豁出去的那部分。现在,这部分暂时‘返厂检修’了。”
奥里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真正的、带着血腥味的笑容:“懂了。影子武士,但是焊死在骨头里的那种。行,只要你这‘本体’别突然抽疯把我们都当柴火烧了,我没意见。”
手术结束时,卡恩肩上的伤口被缝合成一条狰狞但异常整齐的蜈蚣。老瘸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甩给李默一个小瓶,里面是透明的黏稠液体。“一天抹两次,涂缝线上。土方子,比军需处发的膏药灵。”
李默接过,没道谢。卡塔昌人不兴这个,账都记在心里。
奥里克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现在,聊聊‘买卖’。你钓奥瑞坎,钓到了什么硬货?”
李默从怀里摸出那枚数据芯片,拇指一弹。芯片划过一道银亮的弧线,被奥里克稳稳接在掌心。
“‘镜影’在这片星云里的窝点分布图,七个坐标,三个前哨站,两个资源库,一个疑似指挥节点,还有一个……”李默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标记为‘数据枢纽’。猜猜看,捅哪个能让他跳脚?”
奥里克把芯片插进自己的战术数据板,屏幕蓝光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他扫了一眼,眼神骤然变得像捕食前的鹰隼。“数据枢纽……你想端了它?”
“不是想,是已经把它写进日程表了。”李默走到医疗舱角落那个锈迹斑斑的小水槽边,接了半杯循环水,慢慢喝着,“奥瑞坎现在满银河找我,是因为我身上有他感兴趣的东西——我自己,还有那艘破船里的研究数据。但他更宝贝的,肯定是他自己织的这张网,还有网里存着的秘密。我端掉他一个前哨站,他顶多觉得被蚊子叮了口。可我要是动了他的数据枢纽……”
他转过身,背靠着水槽,看着奥里克:“他就会疼,会慌,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露出破绽。而我们,就能从这些破绽里,找到真正能伤筋动骨的东西。比如,他到底猫在哪个老鼠洞里,到底想捣鼓出什么玩意儿,还有……”
他目光扫过一旁沉默的马库斯:“怎么把他攥在手里的人,给撬回来。”
马库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
奥里克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粗硬的胡茬,眼神闪烁。他在算账——卡塔昌式的方法,简单,粗暴,但有效:风险多大,能抢到多少,划不划算。
“你的人,”他用下巴指了指卡恩的方向,“现在是个拖累。老子的船,刚跟‘镜影’干完架,需要修,补给也不够支撑一场硬碰硬的攻城战。你的计划,听起来像他妈的自寻死路。”
“所以不是硬碰硬。”李默放下杯子,“是偷。趁他被前哨站那出‘样本失控’的戏码搞得手忙脚乱,趁他的巡逻队还在残骸区像无头苍蝇一样翻垃圾,我们溜进去,摸一把就走。‘剃刀鲀’的潜行本事,加上这枚芯片里预留的识别后门,够我们摸到他们大门口。剩下的事……”
他看向奥里克,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就看卡塔昌传说中的渗透手艺,是不是还像当年那么利索了。”
奥里克没有立刻接话。他走回到数据板前,把星图放大。“数据枢纽”的坐标在一片复杂的电磁风暴带边缘闪烁。那片区域他熟悉,是个易守难攻的鬼地方,但也不是铁板一块。
“我们需要更细的图纸,守卫换班的时间,里面的防御薄弱点。”奥里克抬起头,目光如炬,“你的芯片里有这些吗?”
“没有。”李默坦然道,“但里面有个小玩意儿,能让我们在靠近到一定距离时,短暂地、偷偷地接进他们的内部监控网,大概三十秒。够我们下载需要的东西。”
“三十秒……”奥里克咀嚼着这个时间,像在品尝一颗味道复杂的槟榔,“被发现的几率呢?”
“不低。”李默实话实说,“但如果我们手脚够快,在他们锁定并掐断信号之前,就能把数据抓到手,然后——”他右手五指虚握,猛地张开,“送他们一点‘临别赠礼’,趁乱开溜。”
奥里克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五秒钟,然后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巨大、疯狂、但又充满兴奋的笑容。“李默,你小子是真他娘的敢想!被发现的风险明明白白摆着,你也敢往上撞?”
“因为撞赢了,”李默也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冷冽,“我们就能拿到撬动奥瑞坎的支点。撞输了,也不过是把已经追在屁股后面的疯狗,引得再近几步。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奥里克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牵动伤口也浑不在意。“好!好!这买卖,老子跟了!憋了这么多天鸟气,也该让那些铁疙瘩尝尝卡塔昌的刀是什么滋味了!”
他转身,朝着驾驶舱方向,用能震落灰尘的嗓门吼道:“猴子!给老子把船上所有潜行模块检查一遍,能量优先喂给隐匿系统!老瘸子,给你一个小时,把还能动弹的都收拾利索!二狗,清点弹药,高爆炸药和热熔炸弹优先!”
狭窄的舱室瞬间活了过来,卡塔昌大兵们像被上紧了发条,沉默而高效地开始动作。
李默走到卡恩床边。老瘸子已经给挂上了第二袋血,生命监测仪上跳动的曲线平稳而微弱。他伸出手,指尖在卡恩没受伤的右肩上轻轻按了按。
灵魂链接那头,那片沉寂的、近乎虚无的“深海”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缓慢地,又波动了一下。
像一个沉在万丈海底的古老意识,做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梦。
李默收回手,转身走向奥里克给他指的临时休息处——一个比棺材宽不了多少的储物间,里面只有一张悬着的吊床。他躺上去,吊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身体沉得像灌了铅,每一块骨头都在抗议,灵力恢复的速度慢得让人绝望。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像被冰水浸过的刀刃,冷冽而锋利。
芯片里的毒牙坐标,奥里克眼中熟悉的疯劲,马库斯喉间那根名为“斯通”的尖刺,卡恩微弱但持续的呼吸,还有胸口封印那无时不在的、冰层将裂的细碎哀鸣……
所有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漂浮,旋转,碰撞,最终慢慢拼凑成一个险到极致、但也可能回报高到极致的残局。
他闭上眼,不再徒劳地尝试运转干涸的灵力,而是让意识沉入更深处,去主动触碰、引导那维系着秩序圣躯、也禁锢着凶险碎片的,微弱但坚韧的金色光芒。
一丝丝,一缕缕,缓慢得几乎无法用时间度量,但确实存在的“秩序”,被他的意志从周围环境中牵引过来——从“剃刀鲀”冰冷坚固的舰体结构里,从卡塔昌大兵们粗粝如岩石但异常坚定的生命场中,甚至从这片混乱星云那宏大、荒凉、但自有其原始法则的背景辐射里。它们如同涓涓细流,渗入他干裂枯竭的经脉,不是恢复,而是最基础的“润泽”,像久旱龟裂的大地,终于等来一场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夜露。
就在这极度专注与极度疲惫的临界点上,那个沉重、古老、仿佛承载了整个银河系孤独与重量的声音,再一次毫无征兆地,直接砸进了他的意识最深处:
【小子,你还真把自个儿当鱼饵,挂出去了?】
李默没睁眼,意识里懒洋洋地,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
“不然呢?等着他来钓我?那多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