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地门初开(1/2)
林逸攥着那枚发烫的摸金符,在窗前站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碗里的铜钱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九枚全部立起,针尖似的底端立在暗红色液体里,竟纹丝不动。他数了三遍,没错,确实是九枚。可老吴给的摸金符上只有七个孔,北斗七星。这多出来的两枚铜钱,落在勺柄两端,像是给七星加了尾巴。
子时三刻...他喃喃念着,抬手看表。
十一点四十五。距离子时三刻,还有十五分钟。
他咬咬牙,抄起件外衣就往外走。经过父母房间时,听见父亲在梦里咳嗽,母亲含糊地说了句什么。他轻轻带上门,像只猫似的溜下楼。
院子里静得吓人。那只碗就在枣树下,液体表面结了一层薄膜,像是血冻。林逸蹲下身,没碰碗,只是盯着那九枚铜钱。它们指的方向正北,是老北京城的中轴线,穿过地安门,直指钟鼓楼。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端起碗,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狗吠。
黑子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嘴里叼着个布包。它把布包放在林逸脚边,用爪子扒拉了一下,然后转身向院门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他,那意思分明是:跟上。
林逸拿起布包,没敢打开,跟在黑子后面出了院门。夜风很凉,吹得胡同里的梧桐叶子哗啦啦响,像无数人在鼓掌。黑子走得很快,四条腿悄无声息,只在月光下留下一道流动的黑影。
穿过三条胡同,过了两条马路,黑子在一处工地围墙外停下。林逸认出来,这是西直门内大街正在修的地铁站,围墙后面是片拆迁区,老北京的平房拆得七零八落,像被巨兽啃过的骨头架子。
黑子从围墙的破洞钻进去,林逸跟进去一看,愣住了。
拆迁区中央,有座孤零零的小院没拆。院墙塌了一半,能看见里面三间北房,房顶长满荒草。院门口站着个人,背对着月光,影子拉得老长。
是老吴。
来了?老吴的声音在空旷的拆迁区里显得格外清晰,比我想的慢了一盏茶。
林逸没解释,只是把布包递过去:这是黑子给我的。
老吴接过,没打开,知道这是哪儿吗?
拆迁区。
再往北三百步,是原先的太平仓。老吴往北指,再往东一里地,是旧日的翰林院。这片地儿,在清朝是养马场,在明朝是教坊司,在元朝——他顿了顿,是处斩犯人的刑场。
林逸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所以这里的地气,杂。老吴走进院子,鞋底踩在碎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杂,就什么都可能有。你们厂子不是丢东西了吗?我让你来,就是给你上一课——怎么找。
林逸一愣:我们厂丢东西了?
丢没丢,找找就知道了。老吴在院子中央站定,小七。
墙角窜出个影子,是小七,扛着个蛇皮袋。他把袋子往地上一倒,叮叮当当滚出几十枚铜钱,全是雍正通宝,跟林逸手里那枚一样,但都是完整的,没钻孔。
北派入门,第一招——。小七蹲下身,把铜钱摆成个圈,不是问财神,是问地财。地底下埋过什么东西,土会说话。
他从怀里掏出根白蜡烛,插在铜钱圈中央,点燃。火苗地窜起来,竟是惨绿色的。
蜡烛变绿,说明地下有铜铁。老吴解释,要是变红,就是有血光。变黑,就是大凶。
林逸蹲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他想起《葬经》里说的烛照千年,气辨阴阳,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小七又从蛇皮袋里掏出个小布袋,倒出把粉末,围着蜡烛撒了一圈。粉末落地,竟发出的响声,像蛇吐信。
探阴粉,用朱砂、硫磺、死人头发灰调的。小七说得轻描淡写,能逼地气显形。
话音未落,院子东南角的地面忽然冒出一缕白烟,袅袅娜娜,在月光下像个人形。
找到了。老吴点点头,小七,动家伙。
小七从腰后抽出把工兵铲,是那种折叠的,铲刃磨得锃亮。他走到冒白烟的地方,用脚量了量,然后开始挖。铲入土的声音很闷,像是铲在肉上。
林逸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不对劲。那白烟越冒越浓,而且——在移动。从东南角,慢慢向正房飘去。
老吴,烟动了。他忍不住说。
老吴没说话,只是盯着那烟。黑子却忽然狂吠起来,冲正房门口呲牙。
别挖了!老吴突然喝道。
小七停手,铲尖带出一团黑泥。泥里裹着个东西,在月光下反光。
是枚银戒指。
戒面刻着朵莲花,花蕊处嵌着颗红宝石。但诡异的是,戒指内侧有行小字,林逸眯着眼看,像是满文。
是教坊司的东西。老吴接过戒指,用指尖摩挲,清朝初年,这儿附近的教坊司有个头牌,叫莲香。这戒指是她的。她死在顺治三年,被人掐死在这院子里。凶手一直没找到。
他把戒指扔给林逸:你捡的,归你。但记住,这种带怨气的东西,不能卖,不能戴,只能供。
林逸接住戒指,指尖一触,浑身打了个寒颤。他仿佛听见个女人的哭声,幽幽怨怨,从地底下传来。
第一课,教给你了。老吴转身往外走,地底下的东西,会自己找主人。你命里带阴缘,它们闻着味就来了。你想躲,躲不掉。
小七开始填土,动作很快。黑子也安静下来,跟在林逸脚边。
那厂里的东西...林逸忽然想起老吴一开始说的。
你们厂子没丢东西。小七把最后一铲土拍实,是你丢了东西。
你丢了魂。小七咧嘴笑,魂丢在潘家园了。老吴把你领这儿来,就是帮你把魂找回来。
林逸攥着那枚戒指,站在荒院里。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叫,天快亮了。他低头看自己的右手,两天前伸进火盆的那只手,在月光下竟泛着淡淡的青光。
黑子用头蹭他的腿,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安慰。
回到工人大院时,天已蒙蒙亮。林逸把戒指藏进床底,跟摸金符、照片放在一起。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就看见那缕白烟,听见女人的哭声。
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个梦。梦里他站在一座巨大的墓门前,门缝里伸出无数只手,都戴着戒指,有的银的,有的金的,都刻着莲花。那些手一起向他招手,嘴里喊着:老八,进来,进来...
他惊醒时,已是中午。母亲推门进来,端着碗热汤面:你爸说你今天调休?赶紧吃了,下午去厂子一趟,王主任找你。
林逸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辞职的事被发现了?他胡乱扒拉几口面,换了件衣服就往厂子赶。
车间门口围着一圈人。他挤进去,看见老王站在报废的刨床边,手里拿着个东西。
林逸,你来得正好。老王把东西扔给他,这玩意儿,是不是你的?
林逸接住,是枚铜钱。雍正通宝,九个孔,排成北斗七星。
他的摸金符。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明明把符藏在床底,怎么会跑到厂子里来?
这东西,老王指着刨床,卡在齿轮里。要不是我早发现,机器就得报废。你说说,怎么进去的?
林逸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想起昨晚黑子叼给他的布包,想起小七说的你丢了魂。难道他的摸金符,是自己出来的?
说不出来?老王冷笑,那就收拾东西,去财务结账吧。
等等。一个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老李挤进来,身后跟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那人林逸没见过,但看气质,不像工人。
王主任,老李赔着笑,这是区里来的张科长。他说这铜钱,是国家文物。
张科长接过铜钱,对着光看了看:嗯,是清代的厌胜钱,宫中流出。按规定,得上交。
林逸的心沉到谷底。上交?这摸金符是老吴给的,别说上交,被人知道都得惹麻烦。
不过嘛,张科长话锋一转,看这磨损程度,像是仿品。这样吧,我带走鉴定,小伙子,你写个情况说明。
林逸松了口气,赶紧点头。但他注意到,张科长把铜钱揣进口袋时,手指在币面上摩挲了几下,那动作太熟练,像是常年盘玩古董的。
人群散去,老李把林逸拉到一旁:你小子,从哪儿弄的这玩意儿?
捡的。林逸说得含糊。
捡的?老李盯着他,你当我傻?这玩意儿,是的信物。
林逸猛地抬头。老李是个普通工会主席,怎么知道北派?
别这么看我。老李苦笑,我哥在文物局工作,专门抓盗墓的。这铜钱,他见过。上次见到,是在一个死人手里。
林逸的指甲掐进掌心。
那死人,是你师父的师父。老李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死在公主坟,手伸出门外,想抓什么没抓到。
林逸浑身的血都凉了。老李说的,不就是照片上的事?
你快走。老李推了他一把,那个张科长,不是我们的人。你师父惹上大麻烦了。
林逸没敢多问,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老李的叮嘱:今晚别回大院,去老吴那儿!
他跑出工厂,跨上自行车,拼了命地蹬。阳光很好,照得柏油路面发白,可他只觉得冷。摸金符丢了,工作丢了,现在连身份都要丢了。
更可怕的是,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张照片背面的地图,红点标注的公主坟,不是他以为的地铁公主坟站。而是真正的,埋着真公主的坟。
而那枚戒指,莲香死在顺治三年的戒指,就是钥匙。
黑子蹲在四合院门口,像是在等他。见他来,低吠一声,转身领路。
老吴坐在正房里,正在泡茶。茶气袅袅,混着股子陈年的药香。
符丢了?老吴没抬头。
林逸点头,把老李的话复述了一遍。
我知道。老吴把茶斟满,张科长,是守墓人。
守墓人?林逸失声,不是家族……
守墓人也分两种。老吴抿了口茶,一种是世世代代守在墓边的,一种是游走的。他们藏在各个部门,文物局、公安局、甚至工厂保卫科。你漏了气,他们就闻着味来了。
那我……
你没事。老吴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枚摸金符,九孔的保不住,换七孔的。七孔是北斗真形,九孔是赝品,专门用来试水的。
林逸接过新符,手感更沉,孔眼边缘有细微的磨损,像是被人盘玩过几百年。
戒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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