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慢车向北(2/2)
火车“咣当”减速,保定站的灯光远远扫进来,像探照灯。列车员吆喝:“保定——停车两分钟——”车门一开,外头冷风卷雪扑进,车厢里人缩脖子。几个黑影贴着过道移动,嘴里嘟囔“借过借过”,手却往座位底探。刀疤男的声音低而狠:“戴橡皮筋那小子呢?”
就在他们即将摸到帆布包时,一声尖叫从另一节车厢传来:“哎呀!我的钱包!”整个车厢炸了锅,灯刷地全亮。乘警吹着哨子往那头跑。刀疤男几人一愣,互相看看,骂了句“晦气”,转身混进人群,也往那头挤——他们再横,不敢在乘警眼皮底下动刀。
混乱里,火车“咣当”又启动,驶出保定。小七撩开帆布帘,满头汗:“谁这么配合?神了。”林逸也懵,随即苦笑——可能是小偷阴差阳错救了场。两人爬下行李架,顾不上乐,把帆布包重新背好。小七低声道:“得换地儿,刀疤肯定还在车上。”
他们猫腰穿过几节车厢,挤进一节卧铺车尾。卧铺门有锁,但列车员查票去了,门半开。两人溜进去,空气里混着臭脚和雪花膏味。过道窄,他们贴着门板蹲,不敢出声。林逸摸出铜盒,发现表面结了一层水汽,像出汗——也许是热胀冷缩,也许是它也在害怕。
天快亮时,火车过石家庄,窗外雪色泛青,像锅底结霜。小七打盹,林逸却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叫,才想起一天没正经吃饭。他摸口袋,只剩两张毛票,连花生都买不了。正想着,卧铺门“吱呀”开条缝,一只枯瘦的手伸进来,掌心躺着两个热乎乎的茶叶蛋——是上铺的老太太,头发花白,却冲他眨眼:“小伙子,趁热,我牙口不好,吃不得。”林逸喉头滚动,接过蛋,连声道谢。老太太摆摆手,又缩回去,像什么都没发生。
茶叶蛋烫手,也烫眼。林逸剥开一个,蛋白上细密的裂纹像铜盒外的纹路。他分小七一半,两人低头慢慢嚼,咸香在嘴里化开,一路暖到胃里。小七含糊地说:“世上还是好人多。”林逸“嗯”了一声,却想起母亲把白糖抖进豆浆的模样——那甜味,他再也尝不到了。
火车继续向北,雪原越来越广,信号机越来越稀。天彻底亮时,广播报:“下一站——太原。”
林逸把蛋壳捏碎,塞进衣袋,怕留下痕迹。他拍小七肩膀:“准备下车,咱改汽车,绕开西安,直接去陇县。”
小七抹嘴:“成,听你的。”
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声忽然变得清脆,像无数铜铃在地下轻晃。林逸摸一摸胸前的铜盒——盒子不再冰冷,而被体温焐得微热,像一粒暗火,随时准备点燃。
火车长鸣,钻进一片白雾。雾外是未知,雾里是两条被雪埋的灯芯,正被风一点点往更远的西北吹。
他们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