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驿灯影(1/2)
火光在山民们手中的松明火把上跳跃,将一张张被山风和岁月刻满沟壑的脸映得忽明忽暗。空气里除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只剩下黑子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咽和门外呼啸而过的夜风。
林逸瞬间清醒,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那把特制的探针上。阿红将豆子护在身后,老吴则挣扎着想站直身体,腰间的疼痛让他额头沁出冷汗,但他眼神锐利,同样打量着门外的几人。
为首的老者约莫六十出头,头发灰白,用一根木簪草草束着,身上是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棉袄,补丁叠着补丁,但浆洗得干净。他脸上皱纹深刻如斧凿,尤其一双眼睛,在火光下精光内敛,并不像普通山民那般浑浊。他身后的四个汉子,年纪在三十到四十不等,体格精悍,皮肤黝黑,手里拿的虽是常见的猎叉柴刀,但站姿和握持的方式,隐隐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戒备,绝非寻常猎户的散漫。
“问你们话呢!哑巴了?”老者身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粗声喝道,手中猎叉向前探了探。
“黑子,安静。”林逸先喝止了黑子,然后上前半步,挡在众人之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不失警惕,“几位老乡,我们是进山采风的……学生和老师,迷了路,又遇到了野兽,同伴受了伤,不得已才找到这里歇脚。打扰各位了。”
“采风?学生?”老者目光如电,扫过他们狼狈的衣衫、老吴腰间明显是包扎伤口的布条、林逸手中尚未收起的特制探针(那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学生用品),最后落在豆子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沾满泥污的旧衣服上。“这年头,还有学生老师敢往‘鬼哭道’这头钻?还带着个这么小的娃?后生,扯谎也扯个像样点的。”
络腮胡汉子和其他几人也面露怀疑,眼神更加不善。
林逸心知寻常借口难以取信,正飞速思考如何应对,是继续编造还是部分坦诚以换取可能的信息或帮助?这伙人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太巧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老吴忽然开口,声音因为伤痛有些虚弱,但吐字清晰:“敢问……这位老哥,可是这‘野狼峪’北坡,刘家坳的人?”
老者眼神骤然一凝,盯着老吴:“你认得刘家坳?认得我?”
“不敢说认得,只是听口音,看诸位这走山站桩的架势,猜的。”老吴缓缓道,试图挺直腰背,但牵动伤口,嘴角抽搐了一下,“二十多年前,我随一位长辈路过这片山,在刘家坳歇过脚,讨过一碗水喝。记得坳子东头有棵老槐树,树下有口甜水井,井台石板上刻着‘同治三年,刘公捐建’。”
老者脸上的戒备神色明显松动了几分,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和回忆。“那口井……还在。你是……”
“姓吴,行里人给面子,叫声老吴。”老吴没有报全名,但“行里人”三个字,在特定语境下,已经包含了足够的信息。
老者沉默了片刻,挥手示意身后几人稍安勿躁。他独自上前两步,就着火光仔细打量了老吴几眼,又看了看林逸等人,尤其是目光在黑子身上停留了一下——黑子虽然安静下来,但依旧警惕地盯着他们。
“吴……师傅?”老者试探着问,语气缓和了些,“你那位长辈,可是……独臂?”
老吴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颔首:“正是。”
老者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头对那络腮胡汉子道:“大桩,把家伙收了,是……故人之后。”他又看向林逸等人,“外头风大,进来说话吧。大桩,你们几个在外头守着,警醒点。”
络腮胡汉子大桩应了一声,带着其他三人退开几步,分散在石屋周围,看似随意,实则封住了几个方向。
老者走进石屋,将松明火把插在墙缝里,在火堆旁找了块石头坐下。“坐吧。我是刘家坳现在的管事,村里人叫一声‘七叔公’。你们……真是老吴头的徒弟?”他看着老吴,目光复杂,“他……还好吗?”
老吴在林逸搀扶下坐下,苦笑道:“师傅他……很多年前就去了。”
七叔公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点点头:“也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他离开时,就说再不会回来。没想到,他的徒弟,还有带着……”他看了一眼豆子,“带着这么小娃的人,会走这条绝路。”
“情势所迫,不得已。”老吴简略道,“七叔公,实不相瞒,我们被人追杀,误打误撞才上了这‘鬼哭道’。追杀我们的人,不是善类,有枪。”
“有枪?”七叔公眉头紧锁,“怪不得……前两晚,山里确实有零星枪响,我们还以为是哪个愣头青猎户走了火。你们惹上什么人了?山外的?还是……”他眼神陡然锐利,“跟最近山里那伙到处乱挖乱炸的‘勘探队’有关?”
林逸心中一动:“勘探队?是不是穿统一制服,带着很多仪器,人数不少?”
七叔公点头,语气带着厌恶:“就是他们!说是国家派来勘探矿藏的,可哪有这么勘探的?专往老坟圈子、深山旮旯里钻,还带着枪,凶得很。村里有后生好奇想靠近看看,差点挨了枪子儿。他们就在断龙壑那边扎营,闹得乌烟瘴气,惊了山神土地!”
果然是零组!他们果然还在山里活动,并且扩大了搜索范围。
“不是他们直接追杀我们,”林逸斟酌着词语,“但也有些关联。另外,还有一伙人,大概四五个,带猎枪和柴刀,为首的脸上有疤,说话带点外地口音,您见过吗?”
七叔公脸色微变:“脸上有疤?是不是左眼角到耳根,像蜈蚣一样?说话有点侉,像是河北那边过来的?”
“对!就是他们!”阿红忍不住道。
“见过。”七叔公语气沉了下来,“十几天前,他们来过我们坳子,说是收山货的贩子,但问东问西,尽打听些古里古怪的事,什么山里有没有老坟、出不出怪事、有没有见过特别的小孩……出手倒是阔绰。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没让他们多留。他们后来往野狼峪方向去了。”他看向豆子,“他们找的‘特别的小孩’,就是这娃娃?”
林逸和老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事情很清楚了,疤脸那伙人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就是豆子,而且比他们更早进山布局,甚至可能一直监视着零组或守墓人的动静。
“这娃娃……”七叔公看着豆子,豆子有些害怕地往阿红怀里缩了缩。“有什么特别?值得这么多人追到山里头来拼命?”
这个问题难以回答。老吴沉默了一下,道:“七叔公,师傅当年可曾跟您提过,这山里……有些东西,不该碰,也不能碰?”
七叔公眼神骤然深邃,缓缓点头:“提过。他说这山,有魂,有煞,更有守了几百年的规矩和……秘密。让我们刘家坳的人,世代守着北坡,轻易不要往南边断龙壑深处去,更不要贪图山里可能埋着的‘宝贝’。他说,那不是宝贝,是祸根。”他顿了顿,“老吴头还说过,万一哪天,山里‘那东西’不安分了,或者有外人带着‘钥匙’来了,让我们……能帮则帮,不能帮,也别拦着。”
钥匙?林逸心头一震。石匠李也说过类似的话!看来,石匠李(老吴的师傅)和这位七叔公,乃至刘家坳,似乎都知晓部分内情,并且承担着某种“守望”或“引导”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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