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锅裂之后(1/2)

第十章 锅裂之后

一 天翻的缝隙

八月三十,清晨四点零七分。北京的天边出现一条蟹壳青色的裂缝,像有人把锅沿敲掉一角,露出里层未曾熬熟的铁。公主坟地铁口,血月沉底,末班无人驾驶列车自动回库,车头灯熄灭前,在隧道壁投下最后一道剪影——

那是一只被拉长的手,左眼角一点泪痣,红得似血,却在灯灭瞬间,碎成七瓣,像七只细小莲香花,贴地消散。

林逸站在月台尽头,左手掌心北斗疤已平复,只剩一道极淡的粉痕;左眼角却火辣辣地疼——那里原本该有颗泪痣,如今空了,像被谁生生剜走,却连血都没流。

黑子蹲在他脚边,右眼血痂落尽,露出一只澄黄的、崭新的瞳孔,瞳孔里映着两轮月亮:一轮在天,一轮在人心深处,刚被翻过来,还冒着热气。

老吴靠墙点烟,火机“嚓”一声,火苗竟呈幽绿色,映出他半边脸——皱纹里嵌着细小玉蝉碎屑,像汗,又像泪。他吐出一口烟,声音哑得似被砂纸磨过:

“锅碎了,天翻了,可饭还得吃。林逸,从今往后,你不再欠公主坟,可公主坟欠你——欠你一条命,欠你一颗痣,欠你半条魂。”

小七把口香糖吐进垃圾桶,桶内发出“嗤”一声轻响,像有什么东西被烫死。他伸个懒腰,背脊发出连串爆豆声,声音却像从极远处传来:

“哥几个,散了吧。再聚头,就是下一场锅。”

三人一狗,走出地铁口,晨风裹着初秋潮气,吹得背后玻璃门“嗡嗡”作响。门内,保洁员开始拖地,拖布掠过地面,留下一道暗红水痕,水痕里浮出细小莲香花,一现即没。

二 归途的裂缝

工人大院,葡萄架枯了半架,剩下半架却绿得异常,绿里透青,像被翻面的铁锅,尚未冷却。林逸推门进屋,母亲坐在炕沿,正低头剥豆子,豆子碧绿,落在瓷盆里,“当当”脆响。

她左眼角泪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细极淡的粉痕,与林逸掌心北斗疤如出一辙。听见动静,她抬头,笑得有些陌生,却又无比熟悉:

“逸,回来啦?锅补好了,娘给你留了汤。”

汤锅端上桌,汤色乳白,表面浮着几粒葱花,葱花下却沉着一只小小玉蝉——与昨夜石匣里那只,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浅,像被稀释过的血。

林逸心口一紧,母亲却已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尝尝,咸淡合不合?”

汤入口,无味,却有一股极淡的甜香,像地铁深处那股,又像景山气眼里那股,更像公主坟锅底那股。他抬眼,母亲正盯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点探询,一点期待,还有一点——他从未见过的——空洞。

“娘……”他刚开口,母亲却“嘘”一声,指了指他左眼角:“别说话,让痣长出来。”

话音未落,林逸只觉左眼角一阵刺痛,像被针尖轻挑,一粒细小血珠渗出,滚落,在桌面凝成一点朱砂——泪痣,回来了,却红得异常,像刚被谁生生按进肉里。

母亲笑了,笑得极轻极淡,像终于完成最后一道工序的工匠。她起身,把汤锅端回厨房,背影在晨光里拉得极长,像一根被拉长的线,随时会断。

三 老吴的告别

午后,老吴来辞行。

他站在葡萄架下,影子被枯枝切割成碎片,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他递给林逸一只蓝布包袱,包袱皮是旧的,却洗得发白,四角打的是“锁魂结”,却未打紧,一拉即开。

包里只有两样东西:

——一本手札,封面写着《端敏公主手札·卷二》,纸页新得异常,却散发着陈年腐气;

——一枚铜钱,雍正通宝,九个孔,排成北斗七星,正是被马三姑拿走那只,却已被折断成两半,断口处渗出暗红水迹,像凝固的血泪。

“卷二,是公主坟真正的地图。”老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九个孔,是九条命。你师父我,用掉一条,还剩八条。你娘那条,昨夜被你自己补回去了。剩下七条,你得自己走。”

他抬手,拍拍林逸肩,手掌却轻得没有重量,像一片落叶。

“我走了,去还债。你欠的,已还完;我欠的,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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