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早点铺子(1/2)

天刚蒙蒙亮,雪停了,棚户区屋顶上冒着一缕缕白烟,像谁家炉膛里刚揭开的笼屉。林逸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地,出了工人大院。他没回头——怕一回头,就看见窗台上那盆绿萝,叶子已经冻蔫,像母亲虎口上没褪尽的痂,看了心软。

街口“老周早点”亮着灯,门口铁桶改的大炉子“呼啦啦”冒火舌,把雪地照成半圆的金黄。老周正拿火钩子捅炉膛,抬头瞅见林逸,咧嘴一笑:“小逸?今儿咋这么早,厂里临时加班?”

林逸“嗯”了一声,没解释。他其实已经被厂子“停薪留职”——说是活儿少,大家都懂,那是给年轻人留个面子。兜里只剩五块八,他掏出两块,递过去:“两根油条,一碗豆浆,别放糖。”

老周接过钱,在油渍麻花的围裙上擦了擦,顺口招呼:“外面冷,进屋吃,炉火旺。”

小铺子不足十平米,三张矮桌,一条长凳。墙上贴着褪色的《地道战》海报,桌角堆着酱油壶、醋壶、蒜瓣罐。林逸拣最里头的桌子坐下,把铜盒贴着胸口焐热——铜盒现在轻了,像空饭盒,可他知道里头装着“一整年的记忆”,不敢磕碰。

豆浆先端上来,白汽扑面,带着一点焦豆香。林逸低头吹了吹,汽雾糊住眼,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带他买豆浆——那时候母亲还年轻,把白糖包在手帕里,偷偷抖进他的碗,生怕老周看见。如今糖不用偷偷放,他却要了无糖——苦一点,提醒自己还在喘气。

油条“滋啦”下锅,老周拿长筷子翻着,油花四溅,像极小的烟火。林逸盯着油锅,想起地底铜棺里那些“火蝶”,也是这般噼啪乱窜,只不过一个是人间烟火,一个是阴间磷火。

门口风铃响,进来的是小七。

他穿一件新买的军绿色羽绒服,领口还挂着价签,看着厚实,却掩不住黑眼圈。小七端了碗豆腐脑,扫视一圈,瞄到林逸,咧嘴坏笑:“哟,林大会计,发救济金啦?舍得吃两根油条。”

林逸把另一根推给他:“多吃点,堵你的嘴。”

小七也不客气,一口下去半截油条,鼓着腮帮含糊问:“下一步去哪儿?票买了吗?”

林逸掏出两张硬板火车票,往桌底一塞:“今晚十一点,北京西——西安。慢车,便宜,座位底下能躺人。”

小七撇嘴:“又逃票?上回咱被查到,补票花了我半个月伙食。”

林逸笑:“这回不逃,票是真买。只是——”他压低声音,“咱们得在西安换汽车,再去陇县。老吴托人带话,‘空槽’的解法,可能藏在‘铜火台’。去晚了,赵家那帮人先下手。”

话刚落,铺子门“砰”地被撞开,冷风卷着雪渣灌进来。

一个戴雷锋帽的中年人跺脚,嗓门赛过炉火:“老板,十个肉包子,带走!多加葱!”

林逸背一紧——那人帽檐下露出一截刀疤,从眉骨到嘴角,像一条蜈蚣。小七也瞄见了,低头假装喝豆腐脑,却用脚在桌下轻踢林逸:赵家的人,跟上来了。

刀疤男接过包子,忽然回头,目光扫过林逸胸口——那里衣服鼓起,隐约是铜盒轮廓。男人眯了眯眼,没说话,推门走了。雪地留下一串深脚印,像给两人下的通牒。

小七呼出一口白汽:“咋办?改票?”

林逸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净,抹嘴:“不改。咱走咱的。”

他起身,朝老周喊:“周叔,再给我装六个烧饼,夹咸菜,带走。”

老周麻利地纸袋一裹,递过来,顺口问:“出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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