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添火人(2/2)
“带走。”母亲把铜盒推向他,声音轻得像雪落,“里面是你的一年寿数,也是母珠下一次‘添火’的灯芯。等你走到必须还灯的时候,再把它打开——记住,只能打开一次,一次就是一年。”
林逸接过铜盒,指尖立刻感到一阵温热——那是他刚刚被抽走的火油,也是母亲用左手虎口换来的“新灯芯”。铜盒极轻,却像抱着一颗被封存的心脏,每跳一次,都提醒他:归途无岸,却有母血长明。
母亲却在这时转身,走向卧房,脚步很轻,却带着火正祭司最后的守灯姿态:添完火,封好炉,转身,把黑暗留在身后。门轻轻合上,铁闩滑动,“咔哒”一声,像铜棺最后那道锁舌,把厨房与雪地、把记忆与遗忘、把人间与地底,一并隔开。
三
林逸站在炉前,左手腕间小珠已暗成一粒未燃的炭,右手却抱着一只极轻的、却极烫的铜盒——里面封着他的一年寿数,也封着母亲左手虎口最后一道裂口。炉火在铜盒底下渐渐暗下去,像被重新封进炉膛的余烬,表面浮起一层灰白盐霜——与寒陵火槽里那些千年未熄的炭,一模一样。
他忽然明白:所谓“添火”,不是结束,而是母珠在“试灯”——试母亲的血,试他的悔,试他们母子谁更舍得把寿数添进炉膛。而答案,已被母亲提前写在左手虎口:她替他疼,替他走,替他守住人间灶火;而他,必须带着那只铜盒,走到归途尽头,走到必须还灯的那一刻,再把它打开——一次就是一年,一年就是一生。
铜盒在掌心轻轻一跳,像回应他心跳,也像回应地底母珠遥远的召唤。林逸抬手,把铜盒贴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像吻母亲手背的新疤,也像吻一段即将被重新点燃的灯芯。铜盒表面立刻浮起一层极淡的橘光,像被重新封存的灶火,也像被重新打磨的铜镜,照见他眼角两道裂纹:一道银白,是火正契约;一道暗红,是母血长明。
炉光彻底熄灭,厨房陷入黑暗,却不再令人恐惧,反而带着熟悉的、带着包子蒸汽的、带着煤球炉噼啪声的——家的味道。林逸转身,把铜盒揣进贴胸口袋,与腕间小珠贴在一起——两颗“灯芯”,一颗已暗,一颗待燃,却都贴着同一条血脉,同一条归途。
黑暗里,他听见自己心跳与母亲心跳同频——咚,咚,咚——像两口灶膛,隔着一堵墙,同时添进新炭,同时封好炉门,同时等待下一次血月,同时等待下一次“添火”。
窗外,雪又开始下,像一场无声的封炉,也像一场无声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