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秋声起处暗潮生(1/2)
入了秋,宫里那几棵银杏树开始黄了。不是一下子全黄,是先从树梢开始,一点点往下染,金黄金黄的,在秋阳底下亮得晃眼。风一吹,叶子就簌簌地响,那声音脆生生的,听着让人心里也跟着透亮起来。
可我这心里,却没能跟着这秋色一起透亮。承宇回朝理政已经半个月了,朝堂上的暗流,比我想的还要急。
今儿个早朝上又出了事。户部报上来,说江北遭了蝗灾,庄稼被啃得干干净净,灾民已经开始往南逃了。这本是天灾,该赈灾就赈灾,该放粮就放粮。可朝堂上那帮人,七嘴八舌的,说不到正点上。
有说要祭祀蝗神的,有说要派兵灭蝗的,还有说这是上天示警,该下罪己诏的。乱哄哄吵了一上午,最后什么决议都没做出来。
萧绝下朝回来,脸沉得像要下雨。我给他倒了杯茶,他接过去,半天没喝。
“怎么了这是?”我问。
“一群废物!”他把茶盏重重撂在桌上,“蝗灾都发生一个月了,现在才报上来!等他们吵出个结果,灾民都饿死一半了!”
我心里一紧:“那现在...”
“现在?”萧绝冷笑,“朕让承宇去办。他不是要理政吗?那就从这件事办起。”
这话说得重,我心里咯噔一下。承宇的腿刚好些,这差事又苦又累,还要面对朝中那些老狐狸...
“宇儿他...”
“他总得学着独当一面,”萧绝打断我,“朕不能护他一辈子。”
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当娘的,哪能放心?
下午,承宇来了。他走路还有些跛,可背挺得笔直。进了殿,先给萧绝和我行礼。
“父皇,娘亲,”他开门见山,“江北蝗灾的事,儿臣想亲自去看看。”
我一惊:“你去?你的腿...”
“腿没事了,”承宇笑了笑,“太医说多走走反而好。再说,这种事光在京城听汇报不行,得亲眼去看看才知道怎么回事。”
萧绝看着他:“你想好了?这差事不好办。办好了是应该的,办不好...那些老臣可有话说了。”
“儿臣想好了,”承宇很平静,“赈灾如救火,耽搁不得。儿臣明日就启程。”
他这么坚决,我也没法再劝。只能让宫人赶紧收拾行装,又让太医多备些药。
萨仁听说承宇要去江北,当时眼圈就红了。可她没哭,也没拦,只是默默给他收拾行李。药包、护膝、厚衣裳,一样样理得整整齐齐。
“殿下,”她一边叠衣裳一边说,“江北冷,比京城冷得多。您这腿...得多穿些。”
承宇从后面抱住她,手轻轻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放心吧,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会好好的。”
萨仁转过身,把头埋在他胸前。我看见她的肩膀在抖,可没出声。
第二天一早,承宇就出发了。轻车简从,只带了几个侍卫和户部的官员。我送到宫门口,看着他翻身上马——动作还有些笨拙,可到底是自己上去了。
“娘亲放心,”他在马上冲我笑,“儿臣快去快回。”
我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挥挥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
回到宫里,心里空落落的。承轩听说承宇去了江北,也坐不住了。
“父皇,”他来见萧绝,“大哥一个人去太辛苦,儿臣想去帮忙。”
萧绝看着他吊着的右手:“你这手...”
“手好多了,”承轩活动了一下手指,“虽不能提重物,可看个账本、写个文书还是行的。再说,江北那边情况复杂,多个人多个照应。”
萧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你去帮帮你大哥,但要注意身子,别逞强。”
承轩得了准话,立刻回府准备。婉清挺着肚子帮他收拾,眼睛红红的,可也没拦。
“殿下,”她把一个护身符塞进行囊,“这是民女去庙里求的,您带着。”
承轩接过,小心收好。又摸摸她的肚子:“你在家好好养着,等我回来,孩子也该出生了。”
“嗯,”婉清点头,“民女等您。”
安儿好像知道爹爹要走,抱着承轩的腿不撒手。承轩蹲下身,用左手抱起儿子。
“安儿乖,在家听娘亲的话。等爹爹回来,给安儿带糖吃。”
“糖...”安儿眨巴着眼睛,“要好多好多。”
“好,好多好多。”
父子俩头挨着头,那画面看得人心酸。我的轩儿,自己身上还有伤,却要往灾区跑。可我知道,劝不住。他们兄弟俩,从来都是这样,一个有事,另一个绝不会袖手旁观。
承轩下午也出发了。我站在宫墙上,看着他的马车出城,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个腿刚好,一个手还伤着,就这么往灾区去了...
萧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
“别担心,”他说,“咱们的儿子,没那么娇气。”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手心,全是汗。
承宇和承轩走后,宫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萨仁天天来我这儿坐,也不说话,就做针线。她在给未出生的孩子做小衣裳,一针一线,绣得认真。可我知道,她的心思不在这儿。
婉清害喜好些了,能吃点东西了。她带着安儿常来,说是陪我,其实是自己心里空,想找人说说话。安儿倒是不懂事,照样玩得开心,在院子里追蝴蝶,笑得咯咯的。
承玥那丫头,这几天也安静了许多。不再满院子疯跑,而是天天往我这儿跑,一待就是大半天。有时候就趴在我膝上,也不说话,就那么趴着。
“玥玥想大哥二哥了。”有一天,她忽然说。
我摸摸她的头:“是啊,娘亲也想。”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等把灾民安置好了,就回来。”
“那要多久?”
我答不上来。多久?谁知道呢。赈灾这种事,快则一月,慢则半年。可这话不能跟孩子说。
日子一天天过,江北的消息断断续续传回来。开始是说灾情严重,蝗虫过处,寸草不留。又说灾民聚集,有抢粮的,有闹事的。承宇去了之后,先开仓放粮,又组织灭蝗,忙得脚不沾地。
承轩的信来得勤些。他说大哥累瘦了,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说灾民可怜,一家老小挤在破庙里,孩子饿得直哭。说他用左手帮着记账,虽然慢,可总算能帮上点忙。
每封信我都翻来覆去看好几遍,字里行间找孩子们过得好不好的证据。可越看心里越沉——那地方,太苦了。
一个月后,江北终于传来好消息:蝗灾控制住了,灾民也安置得差不多了。承宇和承轩准备回京。
我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坏消息就来了——承宇在回程途中病倒了。
信是承轩写的,字迹很急:“大哥连日劳累,感染风寒,高烧不退。现暂居江州驿馆,待病情稍缓即返。万望勿忧。”
勿忧?怎么可能不忧?我的宇儿,身子本就不好,这又病倒了...
萧绝看了信,当即要派太医去。可江北路远,等太医赶到,怕是...
“我去吧。”我说。
萧绝一愣:“你去?”
“我是他娘亲,”我很平静,“儿子病了,娘亲不该去照顾吗?”
“可这一路...”
“一路再苦,能苦过儿子生病?”我打断他,“萨仁有孕,不能去。婉清也有孕,也不能去。我不去,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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