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规则之痕(2/2)
林弃盯着碎片和药瓶,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兄长到底知道多少?他留下药瓶是真心关心自己的身体,还是想借此监视自己的动向?那枚感知符印,是奉命监测碑林,还是他自己的主意?三年的天刑院生涯,到底把那个曾经会爬树给他摘野枣的兄长,变成了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屋顶的瓦片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快得像错觉。
林弃的心猛地一跳,抓起桌上的锈剑就贴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往外望。月光不知何时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洒在院中的老槐树上,树影婆娑,地面上的落叶被风吹得轻轻滚动,连只老鼠都没有。
可那股被窥探的感觉却再次袭来,比在碑林时还要强烈,像有无数双眼睛正躲在暗处,死死盯着他这间破屋。林弃握紧锈剑,指尖的纹路又开始发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窗外的“东西”还在,就躲在老槐树的阴影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窗户。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窗户,锈剑直指老槐树的阴影:“谁在那里?出来!”
树影晃了晃,被风吹得歪歪斜斜,却没人应声。林弃纵身跳出窗外,落在院中的碎石地上,锈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剑尖直指树影最浓的地方。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老槐树的枝叶在风里“哗哗”作响,地上的落叶被吹得四处飘散,连个鬼影都没有。
可他知道,刚才的响动不是错觉,那股被窥探的感觉也不是幻觉。他走到老槐树下,仔细检查着树干和枝叶,突然发现一根较粗的树枝上,挂着一缕极细的黑色丝线——不是蜘蛛丝,质地更韧,像是某种布料的纤维。
林弃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将丝线解下来,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的味道飘了出来,带着一丝清苦,却又异常沉稳。这味道他很熟悉,去年林苍梧去天刑院参加仙官考核表彰会,回来时身上就带着这味道,老医师偷偷告诉他,这是天刑院特制的“静心香”,只有正式仙官才能领到,凡人根本买不到。
“是天刑院的人?”林弃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天刑院不止派了传令兵来催林牧归队,还派了人暗中监视林家?还是说,是林牧担心他,特意留下的人?可如果是兄长派来的,为什么要躲着他?
他攥紧丝线,快步走回屋里,将碎片、丝线和那片刻字的槐叶一起藏进床板的缝隙里——那里是他藏秘密的老地方,小时候的糖块、捡来的漂亮石头,都藏在这儿,从没人发现过。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瘫坐在铺着稻草的床上。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照在桌上的青瓷药瓶上,泛着淡淡的光晕。林弃拿起药瓶,拔掉木塞,倒出一粒丹药——丹药呈淡青色,圆润饱满,上面刻着细小的天刑院符文,正是药圃特制的“固本培元丹”。
他将丹药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苦的药香顺着喉咙往下滑,丹田处的灵气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像被春雨滋润的种子,开始缓缓生长。掌心的纹路也跟着亮了亮,那道淡金的痕迹比之前清晰了些,连手腕上的衰纹都似乎淡了一分。
“哥,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林弃望着窗外的月光,喃喃自语。他想起三年前兄长离家时的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蹲在他床边,把最后一块麦芽糖塞给他,说“等哥混出模样,就接你去永安城住大房子”。可现在的林牧,穿着银边制服,眼神冰冷,连碰他一下都觉得烫手。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怀里的碎片又开始发烫,比之前更甚,像是要烧起来一样。林弃赶紧摸出碎片,只见碎片上的纹路正慢慢变得清晰,那些细密的符文凭空流动起来,与他掌心的纹路越来越像,仿佛是同一块东西分裂出来的两部分。碎片的光芒透过衣物,在墙上投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像个旋转的太极,一半是金,一半是黑,与无字碑上他瞥见的图案完美呼应。
林弃的心跳越来越快,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成型:他这“天人五衰”的体质,或许根本不是废物的象征,而是打开某种秘密的钥匙。无字碑的异动、掌心的纹路、兄长的异常,还有这神秘的规则残渣,这一切似乎都串联在一起,指向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可能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也可能会让他摆脱“废物”的命运,真正地活一次。
他将碎片重新藏好,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碑林的灵气漩涡、暗处的窥探者、兄长的感知符印,这些画面在脑海里反复闪现,让他辗转反侧。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缝照进来,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梦里全是淡金的纹路和旋转的漩涡,还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重复:“缝补规则,逆乱成仙……缝补规则,逆乱成仙……”
“林弃!死废物!快起来!”
院门外突然传来林虎的叫骂声,像一把钝刀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族老让你去打扫祠堂!还不快出来!想挨揍是不是?”
林弃猛地惊醒,窗外的阳光已经洒满了半个屋子,落在地上的稻草上,泛着金色的光。他摸了摸怀里的碎片,依旧温热,掌心的纹路也还在微微发烫,提醒着他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不管等待他的是劫还是缘,不管兄长是敌是友,不管暗处藏着多少眼睛,他都要查清楚真相。他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被人骂“废物”,被人随意欺负,被人当作可以丢弃的垃圾。
林弃起身打开门,林虎正叉着腰站在院门口,脸上满是不耐烦,身后还跟着两个看热闹的旁系子弟。“磨磨蹭蹭的,跟个娘们似的!”林虎见他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族老说了,今天要是把祠堂的香炉灰扫不干净,晚上就别吃饭!”
林弃没有像以前那样低头忍让,而是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林虎,没有愤怒,也没有怯懦,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知道了,这就去。”
他的眼神让林虎愣了一下,总觉得今天的林弃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林弃,要么低着头不敢说话,要么就是涨红了脸却不敢反驳,可今天的他,明明还是那副瘦弱的样子,却透着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气场。林虎撇了撇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哼了一声:“快点!别让族老等急了!”
林弃没有理他,径直走向祠堂。路过碑林时,他特意往无字碑的方向望了一眼。石碑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蒙着厚厚的灰尘,碑座下的枯苔还是发黑的样子,看不出任何异动,仿佛昨晚的灵气漩涡、淡金纹路、规则残渣,全都是他做的一场荒诞的梦。
可他知道,那不是梦。
怀里的碎片还在发烫,掌心的纹路还在跳动,老槐树枝上的黑色丝线、床板下的槐叶,都在无声地提醒他:一场巨大的风暴,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酝酿。而他这具被视作“衰骨”的身体,已经成了风暴中心的那根引线。
在碑林深处的暗影里,一道黑色的身影正静静地站着,望着林弃离去的方向,指尖捏着一缕与林弃捡到的一模一样的黑色丝线。他抬起头,望向高空,那里的云层正慢慢汇聚,形成一个模糊的漩涡形状,与无字碑上的图案、林弃掌心的纹路,完美呼应。
“规则之痕已现,逆乱之轮已转。”黑影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说不出的沧桑与诡异,“林弃……你到底是那个能破开棋局的‘钥匙’,还是另一个被困在规则里的‘囚笼’?”
说完,黑影化作一缕青烟,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晨雾中,只留下一片被踩碎的枯树叶,在风里打着旋儿,最终落在无字碑前的土堆上——那里,林牧埋下的感知符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土坑,像一个嘲讽的笑,又像一个未完待续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