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荒途遇诡（1/2）

天刚蒙蒙亮时，黑林镇边缘的租车点还浸在淡青色的雾里。林弃踩着露水走过去，鞋底碾过枯草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租车点就搭在一棵枯死的胡杨树下，几根歪歪扭扭的木桩支着破帆布，帆布上打满补丁，还沾着褐色的血渍，不知是哪年留下的。

“要走？”树影里突然钻出个人，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吓了林弃一跳。定睛看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下巴上的山羊胡沾着露水，贴在干瘪的皮肤上，身上穿件油光发亮的粗布短褂，袖口磨得露出了棉絮。他手里牵着缰绳，缰绳那头拴着个怪东西——说是骨兽，倒更像堆拼起来的枯骨，马头是白森森的颅骨，眼窝黑洞洞的，四条腿是兽骨拼接的，关节处用发黑的铁钉钉着，拉着一辆同样破旧的诡舆，舆身蒙着厚帆布，边缘垂着磨破的流苏。

“去无灵荒原深处，规则坟场方向。”林弃按住腰间的布囊，里面的隐匿碎片微微发烫，他刻意压低声音，“多少钱？”

老头斜睨他一眼，浑浊的眼睛在雾里亮了亮，目光扫过林弃腰间的锈剑，又落在他左臂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荒原里头不太平，天刑院的巡狩跟疯狗似的到处咬，还有食纹蠕虫窜来窜去。要去那儿，得加钱——三枚源质结晶，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林弃心里一紧——他身上只有鸩婆婆给的几粒固纹丹和半袋干粮，哪来的源质结晶？他刚要开口还价，老头突然摆了摆手：“看你是个练家子，还是个‘逆着来’的，我给你个便宜。”他指了指诡舆后面的布包，“帮我把这袋‘灰雾草’捎到荒原中段的补给点，给马老鬼，就当抵一半价钱。剩下的，等你回来再给——要是能回来的话。”

林弃瞥了眼那布包，灰雾草的气味混着秽气飘出来，他认得这草，是炼制匿形膏的辅料，鸩婆婆提过。他没多想，点头应下：“行。”

老头咧嘴笑了，皱纹挤成一团，露出两颗发黑的牙：“算你识相。这骨兽叫‘枯牙’，通人性，你喊它名字就行。”他把缰绳塞给林弃，又往他手里塞了个陶哨，“遇到危险就吹这个，枯牙跑起来比风还快——前提是它没先吓破胆。”

林弃刚爬上诡舆，就听见老头在下面喊：“记住！见着穿银甲的赶紧躲，天刑院的‘锁灵网’专抓你们这些‘逆规者’！还有，别碰地上发紫光的缝，那是规则裂缝，进去就没影了！”

诡舆的帆布很厚，钻进去后，外面的雾气和光亮都弱了大半。林弃靠在冰冷的木板上，摸出鸩婆婆给的布袋，里面的兽皮地图还带着淡淡的秽气。他刚展开地图，诡舆突然“咯噔”一下动了，枯牙的骨蹄踩在碎石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帆布随着颠簸轻轻晃动，漏进几缕细碎的晨光。

“小伙子，你是去坟场找碎片吧？”老头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伴着枯牙粗重的喘息——说是喘息，其实更像骨头摩擦的“嘎吱”声，“最近去那儿的人多了不少，大多是天命阁的杂碎，还有些像你这样的落魄修士，都想捡块碎片换钱。”

林弃没接话，只是指尖摩挲着地图上的“规则坟场”标记，那里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

老头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地絮叨起来：“上个月有个修士，也是租我的舆去坟场，回来时少了条胳膊，说是被食规则蠕虫咬的。那虫子凶得很，壳比铁还硬，一口能把骨头都嚼碎！”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还有天刑院，最近查得紧得邪乎。前几天我拉个巡狩去荒原，听见他们说要‘清剿异常区’，连黑林镇都要搜一遍——你这模样，要是被巡狩撞见，肯定没好果子吃。”

林弃心里一沉——鸩婆婆说天刑院要动手，看来不是假话。他摸了摸左臂的隐匿碎片，黑色纹路在衣料下微微发热，还好有这东西，至少能躲过低阶神识探查。

“你不怕？”林弃突然开口，问的是老头。明知荒原危险，还天天在这儿拉活，甚至敢帮他这样的“逆规者”捎东西，这老头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笑声里带着老狐狸似的精明：“怕？在这荒原讨生活，哪有不怕的？可怕也得活啊。再说，我这把老骨头，巡狩懒得管，蠕虫嫌塞牙，安全得很。”他突然话锋一转，“倒是你，刚踏入窥纹境吧？左臂的碎片还没完全融透，去坟场可得小心——那儿的规则乱得很，碎片没融好，容易被反噬。”

林弃猛地攥紧了拳头——这老头竟能看出他的境界？他刚要追问，诡舆突然晃了一下，枯牙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猛地停了下来，骨蹄在地上刨着碎石，显得异常焦躁。

“怎么了？”林弃掀开帆布一角往外看，晨光已经很亮了，荒原上的雾散了大半，满眼都是黄褐色的碎石和枯槁的芨芨草，风刮过碎石堆，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

老头已经下了车，蹲在地上盯着前方，脸色白得像纸，手指着地面，声音都在抖：“规……规则裂缝！”

林弃赶紧跳下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前面三丈远的地方，地面裂开了一道细缝，也就手指宽，却深得看不见底，缝里泛着淡紫色的光，像有无数萤火虫藏在下面。更诡异的是，裂缝周围的碎石都在微微漂浮，离地面半寸高，一动不动，连风都吹不动它们，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灼烧过。

“这……这是什么？”林弃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眉心的拓片突然发烫，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这裂缝里的力量，比无字碑的波动更狂暴，带着毁灭的气息。

“规则崩塌留下的窟窿！”老头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绊倒，“天地规则就像块布，这儿破了个洞，空间都不稳了！别说诡舆，就是修士踏过去，都得被撕成碎片！上次有个天命阁的追猎者，骑着马没看清，一脚踩进去，连人带马都没影了，只留下半截缰绳！”

枯牙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猛地往后挣，缰绳都被绷得笔直，骨蹄在地上乱刨，眼窝的黑洞里似乎都透着恐惧。林弃能感觉到，周围的秽气正在疯狂逃窜，像遇到了天敌，连他体内的衰亡之气都变得躁动起来，左臂的隐匿碎片隐隐作痛。

“不行，不能走了！”老头突然转身，手忙脚乱地去解诡舆后面的布包，“这地方太邪门，再待下去要出事！小伙子，你自求多福吧！”他动作快得不像个老头，几下就解下布包，往林弃怀里一塞，“这灰雾草你自己送吧，我先走了！”

林弃还没反应过来，老头已经跳上枯牙的背，狠狠一拍骨兽的颅骨：“驾！”枯牙像是得了大赦，转身就跑，骨蹄踩在碎石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转眼间就成了远处的一个小黑点，连老头的吆喝声都被风吹散了。

林弃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袋灰雾草，看着空荡荡的缰绳和停在路边的诡舆，心里一阵无奈。他走到裂缝边，蹲下身仔细看——淡紫色的光在缝里缓缓流动，偶尔有细小的碎石掉进去，瞬间就没了踪影，连点声响都没有。他试着伸出手，离裂缝还有半尺远，就觉得一股吸力传来，指尖的皮肤都在发麻，像是要被吸进去。

“好险。”林弃赶紧缩回手，摸了摸眉心的拓片，那里的刺痛已经消失了。他站起身，刚要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啪嗒”一声，回头一看，是本破旧的书，从诡舆的座位底下掉了出来。

弯腰捡起来，封面上写着“荒原志”三个字，字迹模糊，纸页泛黄发脆，边缘都卷了起来，还沾着褐色的污渍。林弃翻开一看，里面是用毛笔写的笔记，还有手绘的地图，字迹潦草，却很清晰。翻到中间一页时，他停住了——这一页被人用朱砂圈了起来，上面写着“黑林镇外三十里，废弃矿洞，有金属规则残留，伴微弱秽气”，旁边还画了个简易的地图，标着矿洞的位置，甚至注明了“入口有藤蔓遮掩，需小心毒蝎”。

林弃心里一动——这矿洞离黑林镇不远，说不定能找到鸩婆婆要的规则碎片。他想起老头刚才的话，规则坟场凶险万分，自己刚踏入窥纹境，贸然进去怕是凶多吉少，不如先去矿洞碰碰运气，正好也能避开天刑院的巡狩。

他把《荒原志》揣进怀里，又检查了一下腰间的布囊——固纹丹还在，腐骨粉也在，隐匿碎片的力量很稳定。他走到诡舆旁，掀开帆布看了看，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个破水壶，他倒了倒，还有半壶水，正好装进自己的布囊。

风突然大了起来，刮得碎石堆“簌簌”作响，远处的天空泛起淡淡的灰黄色，像是有沙尘暴要来了。林弃抬头望了望，规则坟场在荒原深处，还隔着茫茫戈壁，而矿洞的方向就在西南边，按《荒原志》的标记，也就半天的路程。

他咬了咬牙，把灰雾草扔回诡舆里——这东西现在没用了，还是先找碎片要紧。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道规则裂缝，淡紫色的光在风里微微晃动，像只窥视的眼睛。然后转身，朝着西南方向走去。

脚下的碎石很硌脚，林弃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要留意地面——老头说过，荒原上不仅有规则裂缝，还有藏在碎石下的毒蝎和陷阱。他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太阳渐渐升高，晒得皮肤发烫，荒原上的风也变得燥热起来，带着黄沙刮在脸上，疼得厉害。

他摸出《荒原志》翻了翻，确认方向没错，又拿出块干粮啃了起来。干粮已经硬了，咬起来费劲，他就着水壶里的水咽下去，喉咙里的干涩才缓解了些。正吃着，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呜呜”的声响，像是风声，又像是兽吼。

林弃立刻停下脚步，催动左臂的隐匿碎片，黑色纹路在皮肤上亮起，气息瞬间变得模糊。他躲到一块大碎石后面，探头往外看——远处的碎石堆里，几只灰褐色的荒原狼正低着头啃食什么，它们的皮毛又粗又短，眼睛泛着绿光，耳朵警惕地竖着，显然是在提防天敌。

还好，不是巡狩，也不是食规则蠕虫。林弃松了口气，等狼群吃完离开，才从碎石后走出来。他加快了脚步，左臂的隐匿碎片一直保持着激活状态，虽然耗损了些逆乱之力，但在这危机四伏的荒原上，小心总没错。

又走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晒得荒原像个烤炉。林弃的额头上满是汗，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难受得很。他靠在一块大岩石上休息，摸出《荒原志》扇了扇风，目光落在那页矿洞的标记上，突然发现旁边还有行小字，是用铅笔写的，很淡：“矿洞深处有岔路，左通密室，右通死路，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