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诱饵(2/2)

“你要的东西,我准备好了。”魏从没有回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有劳魏叔。”陆楠的语气很平静,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阴森的仵作,而是一位邻家阿伯。

“我帮你,不是因为你。”魏从转过身,一双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着一点幽光,“是因为郑闲。”

他的脸上布满褶皱,每一道沟壑里都藏着死亡的阴影。

“三年前,我唯一的徒弟小七,被他当成了弃子。”魏从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冰冷的恨意,“为了尽快了结‘户部库银失窃案’,他需要一个替罪羊。小七在验尸时发现了一点线索,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被郑闲的人秘密处决,伪装成畏罪自杀。”

陆楠静静听着。这些是他早就知道的。

这也是他敢来找魏从的底气。

“郑闲以为他做的天衣无缝,尸体送来的时候,所有证据都指向小七是监守自盗。但他不知道,我教过小七一个习惯。”

魏从走到墙角的一个柜子前,吃力地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物件。

“小七的牙口不好,右下方的槽牙有一个小洞。我让他每次验看重要物证时,都用舌头把一粒极小的米粒,顶进那个牙洞里。这是我们师徒之间的暗号。”

他将油布包递给陆楠。

“小七的尸体被送来那天,我给他净身。在他嘴里,发现了这个。”

陆楠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枚更小的,被蜡封住的铁管。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

“这是什么?”

“户部库银失窃案,死的那个库吏,根本不是上吊自杀。”魏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铁管,“他被人用一种西域传来的奇门毒药‘三息倒’毒杀。中毒者,死后身体僵直,舌根发黑,状如悬梁。”

“郑闲为了掩盖真相,抓了几个小毛贼顶罪,又逼死了我的徒弟。但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

魏从指了指陆楠手里的东西。

“这是我从那个库吏的指甲缝里刮下来的皮屑。小七发现了它,把它藏在了牙洞里。而我,把它保留了下来。”

陆-楠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瞬间明白了这东西的价值。

这不仅仅是一点皮屑。

这是郑闲亲手埋下的一颗惊天巨雷!

“户部库银失失窃案”是三年前的大案,虽然草草结案,但一直疑云重重。当年负责此案的,正是刚刚在皇城司崭露头角的郑闲。他靠着“迅速破案”的能力,得到了上司的赏识,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如果现在有人能证明,当年的案子是彻头彻尾的冤案,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而郑闲为了掩盖真相,不但伪造证据,还杀人灭口……

那么,郑闲的仕途,就到头了。

不,不仅仅是仕途。欺君罔上,草菅人命,这是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死罪!

“这皮屑,能证明什么?”陆楠压低声音问。

“证明不了什么。”魏从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狡黠,“它本身,只是一点没用的东西。但如果,它出现在一个‘对’的人身上,那它就是铁证。”

陆楠懂了。

魏老鬼的意思是,这东西需要一个载体。

一个能让这枚皮屑变得“合理”的载体。

“你想嫁祸给谁?”

“我不想嫁祸给谁。”魏从慢慢走回木板床边,掀开了白布的一角,露出一张年轻而绝望的脸。那是一个刚被送来不久的死囚。

“我只想让真相大白。当年那个库吏在死前,一定和凶手有过激烈的搏斗。他从凶手身上抓下来这块皮肉,藏在指甲里。小七发现了,所以他必须死。”

“郑闲要掩盖的,不是库银,而是那个真正的凶手。”

魏从的声音在阴森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

“能让郑闲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保护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陆楠的呼吸一滞。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胆战的名字,浮现在脑海里。

能让皇城司指挥同知郑闲,甘愿冒着欺君之罪也要包庇的……还能有谁?

只有他的顶头上司,那个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皇城司,总指挥使。

“我明白了。”陆楠将那枚蜡封的铁管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紧贴着胸口。

这东西,现在比他的命还重要。

“东西你拿到了,我的事,也算办完了。”魏从重新盖上白布,语气恢复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只是一个与死人打交道的老头子。”

“魏叔放心。”陆楠对着魏从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小七的仇,我会让他加倍奉还。”

说完,他转身拉开门,毫不犹豫地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屋内,魏从缓缓转过身,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浑浊的老泪终于滑落。

他走到那具年轻的尸体旁,用那只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死囚冰冷的脸颊。

“小七……看到了吗?师父给你找了一个……最会用刀的人。”

“他会用这把刀,把那些人的心,一片一片,剐下来。”

……

离开乱葬岗,陆楠没有回家。

他知道,现在郑闲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外地富商”身上,但他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就绝对安全。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拐了几个弯,熟练地甩掉可能存在的尾巴,最后闪身进了一家依旧灯火通明的青楼——“醉春风”。

此刻的醉春风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靡靡之音不绝于耳,空气中飘荡着酒气和廉价的脂粉香。

陆楠没有上楼,而是直接穿过喧闹的大堂,走向了后院的厨房。

厨房里热火朝天,一个胖大的厨子正光着膀子,满头大汗地颠着炒勺。

看到陆楠进来,他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自然,只是朝旁边一个正在切菜的小杂役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