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对手(2/2)

他把李贺高高举起,置于烈火之上。全天下都盯着李贺,我一旦动手,就等于不打自招。

可我若不动手,郑闲有的是时间和手段,从李贺那个蠢货嘴里撬出东西来。而且,一个尝到了甜头的蠢货,为了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背叛,只是时间问题。

好一招釜底抽薪。

陆楠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

他承认,他小瞧了郑闲。

这个对手,很有趣。

但是,郑闲也犯了一个错误。他以为,自己布下这个天罗地网,自己就一定会钻进去。

他以为,自己会急着去接触李-贺。

会吗?

陆楠端起茶杯,将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不会。

至少,不会亲自去。

他要先确认一件事:李贺这条狗,到底有没有变心。

陆楠站起身,在桌上留下几枚铜钱,悄无声息地汇入了人流。

半个时辰后,城北一处偏僻的角落。

一个形容猥琐的汉子,正蹲在地上赌钱,输得只剩下最后一条底裤。

陆楠像个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

“想翻本吗?”

那汉子一惊,回头看到是陆楠,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陆……陆爷!您怎么来了?”

此人名叫赵四,是李贺的发小,也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无赖。当初,正是陆楠通过他,才找到了“胆大包天又极度缺钱”的李贺。

陆楠没有废话,丢过去一小锭银子。

赵四手忙脚乱地接住,眼睛都直了。

“去见李贺。”陆楠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就说,你手头紧,找他借点钱花花。”

“啊?”赵四一愣,“李贺那小子……现在可是大人物了,我……我哪见得到他?”

“你只管去。”陆楠看着他,“他若念旧,自然会想办法见你。他若是不见……”

陆楠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森然的弧度。

“……你就把他以前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破事,都给我编成段子,去瓦舍里说给他听。”

赵四打了个寒颤。

他明白了。

这是要去试探李贺,也是要去敲打他。

“陆爷放心!这事儿,我熟!”赵四拍着胸脯,把银子塞进怀里。

看着赵四屁颠屁颠远去的背影,陆楠重新隐入阴影。

他知道,皇城司的人一定在盯着李贺的宅子。赵四这种人过去,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但这不重要。

一个无赖发小,上门打秋风,太正常了。

郑闲再聪明,也无法从这件事里,看出自己的影子。

而他,则可以通过赵四带回来的信息,判断出李贺现在的真实心态,以及……郑闲布下的那张网,到底有多密。

这盘棋,还没到分胜负的时候。

郑闲落了一子。

现在,轮到他了。

李贺的新宅邸,坐落在寸土寸金的朱雀大街东侧。

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门口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比他那个芝麻绿豆官的品级,要僭越太多。

赵四站在街角,远远望着那朱漆大门,狠狠啐了口唾沫。

“他娘的,发财了就忘了兄弟。”

他摸了摸怀里那锭银子,滚烫。这才是实打实的东西。

陆爷说得对,李贺那小子就是个白眼狼。不过,白眼狼才好,越是心虚,就越容易出血。

他理了理身上那件破烂褂子,把油腻的头发往后一捋,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大摇大摆地朝门口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

果不其然,两个家丁像门神一样拦住了他,眼神里满是鄙夷。

赵四脖子一梗,嘿嘿笑道:“找人。我找李贺,李大官人。”

家丁上下打量他,像在看一堆发臭的垃圾。

“我们老爷是你想见就见的?滚滚滚!”

“哎,别啊。”赵四凑上去,压低声音,“我是他发小,赵四。你去通报一声,就说四哥来了,他保管见我。”

家丁一脸不耐烦,推了他一把:“什么四哥五哥的,我们老爷不认识!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赵四被推得一个趔趄,心头火起。

他记着陆爷的吩咐,干脆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

“李贺!你个没良心的!你忘了当年在烂泥地里是谁跟你分半个馍馍了?你忘了是谁替你挨的揍了?现在当了官,穿上官袍,就不认穷亲戚了啊!”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把街上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两个家丁顿时慌了神。

这要是让老爷的同僚听见,脸往哪儿搁?

“你……你胡咧咧什么!快起来!”

“我不!”赵四耍起了无赖,“你们不让我见李贺,我就在这儿说书!把他小时候偷看张寡妇洗澡,摸李屠户家狗的事,全说给大伙儿听听!保管比瓦舍里的先生说得还精彩!”

一个家丁脸色煞白,赶紧跑进门去通报。另一个则死死盯着赵四,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赵四心里乐开了花。

陆爷这招,真他娘的绝了。

……

府内,正堂。

李贺正端着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细细品味。

自从被郑闲大人“点化”,他非但没死,反而一步登天。不仅官职没丢,还得了这么大一座宅子,绫罗绸缎,山珍海味,日子过得比神仙还快活。

他渐渐觉得,当初跟着陆楠混,真是瞎了眼。

那个男人就像阴沟里的毒蛇,永远见不得光。

还是郑大人好,光明磊落,给了他新生。

只要自己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陆楠又能拿他怎么样?

一个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外面……外面有个叫赵四的无赖,在门口大吵大闹,说……说要说您小时候的丑事!”

“赵四?”

李贺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在手上,他却感觉不到疼。

这个名字像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浇灭了他所有的得意和侥幸。

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