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李倾月(2/2)

这种对比,像一根根针,扎在郑涛和他的部下心上。

他们是郑家最精锐的“裂山”卫,曾几何tā们是郑家最精锐的“裂山”卫,曾几何时,他们才是这片山林里最可怕的猎手。

现在,却成了丧家之犬。

郑涛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李倾月那道窈窕又危险的背影上。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对这片山林的地形了如指掌,甚至比他这个常年在此驻防的郑家四公子还要熟悉。他们走的,根本不是寻常山路,而是各种隐蔽的沟壑与岩缝。有好几次,他们几乎是贴着郑闲布下的暗哨边缘擦身而过。

郑涛能清晰地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犬吠声,甚至能闻到郑家军士身上特有的草药味。

他的心跳得像擂鼓。

他身边的兄弟们更是紧张到肌肉僵硬,手里的兵器握得死紧,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

然而,李倾月却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她甚至有闲心停下来,侧耳倾听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改变方向,带着他们钻进一个更深的、几乎被藤蔓完全遮蔽的山洞。

“休息一下。”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清冷,不带感情。

黑衣人立刻分散开来,占据了洞口和深处,动作熟练,分工明确,显然是久经训练。

郑涛的部下们终于松了口气,一个个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去,大口喘着粗气,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撕开衣物,清洗血污,简陋的包扎,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剧痛。

郑涛靠在一块岩石上,巨斧就立在手边。他没有处理自己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只是冷冷地看着李倾月。

“你对这里很熟。”他用的是陈述句。

李倾月背对着他,正在用一块丝帕擦拭着她那把银色的手弩,闻言动作一顿。

“算是吧。”她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喜欢打猎。这里的每一只兔子,每一条毒蛇,都认识我。”

这个回答,敷衍得近乎傲慢。

郑涛没有追问。

他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他需要这个女人,至少在逃出升天之前,他需要她的“向导”身份。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家宴”上的一幕幕。

父亲的尸体,大哥的沉默,三哥郑闲那张温和而致命的笑脸。

还有那些一起喝酒吃肉、一起上阵杀敌的兄弟,他们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为什么?”

郑涛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片冰冷的黑暗。

“为什么?”

一个黑衣人走到郑涛面前,递过来一个瓷瓶。

“李小姐给的,金疮药。”黑衣人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郑涛睁开眼,看着那精致的白玉瓷瓶,瓶身上甚至还雕刻着细密的花纹。这玩意儿,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没有接。

“告诉她,我郑涛烂命一条,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

那黑衣人也不勉强,收回瓷瓶,转身就走。

“呵。”

黑暗中,传来李倾月一声极轻的嗤笑。

“郑四公子,你是在跟我赌气吗?”她转过身,面具下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别搞错了。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有多重要,而是因为你对郑闲来说,很重要。”

“你的命现在不是你自己的,是我的。我让你活着,你就得好好活着。别像个三岁孩子一样,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表达那点可怜的骨气。”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又准又狠,直插郑涛的心窝。

郑涛的呼吸猛地一滞,握着斧柄的手背上,青筋再次暴起。

“你想怎么样?”他咬着牙问。

“我想让你活得比谁都好。”李倾月走到他面前,将那个白玉瓷瓶强行塞进他手里,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养好伤,积蓄力量。然后,我会告诉你,该怎么把刀子,捅进郑闲的心脏。”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蛊惑。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活下去,亲自去问他。”

郑涛死死攥着那个瓷瓶,坚硬的瓶身几乎要被他捏碎。

是啊。

他不能死。

他要回去,站到郑闲的面前,亲口问他一句——为什么!

他拔开瓶塞,将那带着异香的药粉,狠狠地倒在自己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剧烈的刺痛让他浑身一颤,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死死盯着李倾月。

这个女人,比郑闲更像一条毒蛇。

和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现在,他已经身在地狱,又何惧与魔鬼共舞?

天色微明时,他们终于走出了山林。

眼前出现的,不是什么荒村野寺,而是喧嚣热闹的城南集市。

晨雾尚未散尽,卖早点的摊贩已经支起了炉灶,蒸汽升腾,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和人们的吆喝声,充满了烟火气。

郑涛和他的部下们都愣住了。

他们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狼狈不堪,与这片繁华景象格格不入,引来了不少路人惊疑的目光。

“跟上。”

李倾月的声音将他们从错愕中拉回。

她不知何时换下了一身夜行衣,穿上了一件普通的青色布裙,脸上的面具也换成了一张最寻常不过的女性面孔——不是面具,而是真正的人皮面具,精巧到看不出任何破绽。

就连她身后的那些黑衣人,也都换上了短打扮,变成了脚夫、伙计之类的模样,融入了人群。

只有郑涛他们,像一群扎眼的乌鸦,闯进了白鸽群里。

“这里……”郑涛身边的队长迟疑地开口,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这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全城肯定都在搜捕他们。

躲进城里,还是最热闹的城南,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李倾月没有回答,只是领着他们,拐进了一条挂满各色招牌的巷子。

巷子的尽头,是一座三层高的华丽建筑,朱红色的廊柱,金丝楠木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听影阁。

这是一个戏楼。

而且是全城最大、最有名、消费最高的戏楼。

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的销金窟。

郑涛彻底懵了。

他看着李倾月熟门熟路地走到戏楼的后门,用一种奇特的节奏敲了三下门。

门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老头探出头。

当他看到李倾月递过去的一块不起眼的木牌时,老头脸上的困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