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赌(1/2)
亲卫从未见过郑勇如此失态,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跑了。
郑勇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他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每一步都重重踏在地板上,似乎想把那看不见的威胁踩个粉碎。
他错了。
他错得离谱。
他一直以为,他和郑闲的争斗,是兄弟间的权位之争,是内部的矛盾。
他从未想过,郑闲会疯狂到不惜毁灭朔方城。
或者说,郑闲想要一座完整的、但绝对听命于他的朔方城。
为此,他要先敲断这座城最硬的骨头——那些只忠于郑家,忠于城主,而未必忠于他郑闲的精锐老兵。
好狠的手段。
好毒的心肠!
片刻之后,一阵轻微的叩门声从书房的暗门处传来。
“大哥,是我。”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郑勇猛地转身,打开暗门。一个身材干瘦、面容黝黑,眼神却像鹰隼一样锐利的中年人闪身进来。
他是老六,郑勇最信任的家将,一手追踪和潜行的功夫出神入化。
“大哥,何事如此紧急?”老六看到郑勇煞白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心头一紧。
“老六,”郑勇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一件……可能要你命的事。”
老六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平静地说:“大哥的命,就是我的命。”
郑勇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但随即被更深的寒意淹没。
他抓住老六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听着,去东城清空区,就是我们埋伏刀斧手的地方。”
“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我们自己的人。像个鬼一样潜进去。”
“你不用管士兵,不用管岗哨。我要你检查那些屋子,每一栋藏兵的屋子。”
老六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郑勇俯下身,凑到他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检查它们的墙角,地基,甚至是地下的土层!闻一闻有没有怪味,看一看有没有新翻的泥土。用你的直觉,去找任何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
因为那个猜测太疯狂,太可怕。一旦说出口,就仿佛会变成现实。
老六感觉到了郑勇声音里的颤抖。
他跟了郑勇二十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恐惧。这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让他恐惧。
老六没有多问一个字。
他重重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随即,他整个人的气息仿佛都消失了,化作一道不起眼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夜色。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郑勇重新坐回椅子上,却感觉如坐针毡。
他端起那杯早已冰凉的茶,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却浇不灭他心里的那团邪火。
他在等。
等一个宣判。
要么,是他自己吓自己,郑闲只是故弄玄虚。
要么,是他亲手把朔方城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偶尔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和更夫的梆子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而那个即将成为屠宰场的坊区,此刻却静谧得可怕。
……
老六的身形如同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悄无声息地贴在东城坊区外围的一处墙根下。
他眯着眼,像一头夜行的孤狼,观察着眼前的区域。
这里一片死寂。
为了伏击计划,整个坊区被清空,只有中心地带那十几栋独立的院落里,驻扎着五百名刀斧手。
外围有明哨暗哨,都是他亲自带人勘察布置的,此刻却成了他潜入的最大障碍。
他没有走大路。
他绕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狗洞,是他年幼时和伙伴们钻着玩的地方。
他像一条蛇,无声无息地滑了进去。
坊区内,一片漆黑。被清空的房屋只剩下黑洞洞的门窗,像一只只凝视着夜空的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和腐木混合的味道。
他避开所有巡逻路线,凭借着对这里的熟悉,穿梭在断壁残垣之间,很快就接近了中心的藏兵区。
这里的警戒明显森严了许多。
屋子里透出微弱的灯火,能听到士兵们压低声音的交谈和轻微的鼾声。
他们是朔方城最精锐的战士,此刻正在养精蓄锐,等待着明天清晨那场注定辉煌的大胜。
老六的心沉了下去。
大哥的恐惧,绝非空穴来风。
他没有靠近那些亮灯的屋子,而是选择了一栋位于边缘、作为备用却同样在警戒范围内的空屋。
他像狸猫一样翻上墙头,落地无声。
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股霉味。
他没有点火,在纯粹的黑暗中,他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他蹲下身,鼻子贴着地面,像猎犬一样仔细嗅探。
尘土味。
霉味。
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像是某种油脂和硝石混合在一起的怪味。
老六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伸出手,用指甲刮了刮墙角的地面。
是新土。
这里的土质比别处松软,颜色也更深。有人动过这里!
他从怀里摸出一柄薄如柳叶的短刃,小心翼翼地插入泥土。
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他继续向下探。
一寸,两寸,三寸……
突然,刀尖传来一阵轻微的触感,不是石头,也不是硬土,而是一种……油纸包裹的柔韧感。
老六的呼吸停滞了。
他缓缓抽出短刃,放在鼻尖嗅了嗅。
那股怪味更浓了!还带着一丝硫磺的气息!
他不敢再往下挖。
这里有,那其他地方呢?那些正睡着五百名袍泽的屋子底下呢?
一个可怕的画面在他脑中炸开:信号传来,埋藏在十几栋屋宇下的引线被同时点燃,刹那间,火光冲天,地动山摇,整个区域化作一片火海炼狱!
那些身经百战的勇士,甚至来不及拿起武器,就会在睡梦中被炸成碎片,烧成焦炭!
这不是战争。
这是祭献!
老六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他猛地起身,必须立刻回去禀报大哥!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道微不可查的破空声从背后袭来!
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直觉让他想也不想,就地一个懒驴打滚。
“嗤!”
一支黑色的弩箭,深深钉入了他刚才站立位置的墙壁,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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