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诅咒的英魂（1/2）

环形冰窟内，时间仿佛被万载玄冰彻底凝固。唯有那道横贯天际的极光，穿透冰窟顶端的裂隙倾泻而下，在幽蓝剔透的冰壁上折射出迷离诡谲的光彩——赤如流火，紫若星云，金似碎阳，那些流动的光影如同有生命的灵蛇，缓缓爬过巫祭婆婆脸上刀刻般的皱纹，将她眼角凝结的冰霜映照得愈发清晰，也勾勒出林枫、石猛与荆三人凝重如铁的面容。

空气中弥漫着亘古不散的寒意，那是连灵力都无法轻易驱散的酷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晶碎裂的微响，吸入肺中时，仿佛连肺泡都要被冻成剔透的水晶。这里并非镜湖城表面那般繁华喧嚣，而是这座古城真正的核心，是藏着万载秘密的禁地，他们此行的目标，便是与那传说中封存着最终真相的“冰封之忆”建立联系。

林枫上前一步，玄色长袍在无风的冰窟中微微拂动。他将手掌轻轻按在中央那簇最为深邃的玄冰上，指尖刚一触及，便传来刺骨的凉意，顺着经脉飞速蔓延。这簇玄冰与周围的冰壁截然不同，内部并非纯粹的剔透，而是萦绕着一团团流转的银蓝色光晕，宛如将整片星河都封存在其中，深邃得令人心醉，又带着莫名的威严。

他缓缓闭目凝神，识海之中瞬间掀起三道截然不同的能量潮汐。潮汐石的韵律如同深海脉动，沉稳而磅礴；不动心莲的澄澈似山涧清泉，纯净而安宁；长生藤种的生机若破土新苗，柔韧而鲜活。三股力量看似迥异，却在开源之力的牵引下达成奇妙的共鸣，如同三根最轻柔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玄冰深处那片被时光封冻的历史。

寂静，是此地唯一的主宰。冰窟内听不到任何声响，连众人的心跳都仿佛被压制到极致，只剩下玄冰内部星云流转的微弱光晕，在黑暗中静静闪烁。然而，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种截然不同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骤然降临！

那并非物理意义上的低温，而是一种直透灵魂深处的阴冷，仿佛有无数冰针在同时穿刺骨髓，足以冻结思维、凝固灵力。林枫猛地睁开眼，只见冰窟外原本虚无的永夜中，竟缓缓传来了声音——起初只是模糊不清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噩梦中的呓语，破碎而绝望；随即迅速放大、重叠，化为金铁交鸣的刺耳巨响、巨龙垂死的震耳哀嚎、战士浴血的绝望咆哮，以及某种……灵魂被生生撕裂后，永无止境的凄厉哭泣声！

万鬼同哭，莫过于此。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识海之中，带着足以摧毁心智的怨念，让石猛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巨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嗡——！”

脚下的冰面突然开始剧烈震动，裂纹如同蛛网般飞速蔓延，无数细小的冰屑从冰壁上剥落，砸在地面上发出密集的声响。四周原本光滑如镜的冰壁不再映照现实，反而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剧烈荡漾起来。一张张痛苦到极致而扭曲的面孔，正从冰壁的涟漪中缓缓浮现——有人族战士布满血污和恐惧的脸，盔甲破碎处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有龙族狰狞头颅上凝固着不甘与愤怒的眼眸，断裂的龙角上还挂着干涸的血迹；还有一些形态各异的异族灵体，它们的面容早已在时光中模糊，只留下极致的痛苦烙印。

这些虚影如同被困在牢笼中的野兽，疯狂地在冰壁内挣扎、嘶吼，利爪抓挠冰面留下一道道虚幻的痕迹，仿佛要突破某种无形的束缚，将冰窟内的生者拖入它们永恒的噩梦之中。

“它们来了……”巫祭婆婆干涩的声音打破了混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原本佝偻的身躯下意识地挺直了些，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手中的骨杖，杖头镶嵌的幽蓝宝石微微发烫。浑浊的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悲哀，像是在注视着一群早已注定悲剧的故人，“被时光遗忘的亡者，困于无尽长夜中的回响。是冰骸龙巫……他用那古老的诅咒，再次惊醒了这些沉眠的执念。”

她的话音未落，冰窟的入口——那道光晕流转的传送门——猛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原本柔和的光晕瞬间变得扭曲狂暴，霎时间，一股由无数半透明灵体组成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入，将冰窟内的寒意都冲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怨念。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身披残破青铜铠甲的人族战士英魂。他的铠甲上布满锈蚀的孔洞和深可见骨的砍痕，右手中握着一柄断裂的长戟，戟尖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他的身体呈现一种不祥的灰白色，仿佛随时都会溃散，眼眶中燃烧着两簇幽暗的灵魂之火，跳动间却没有任何理智的光彩，只有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身后，是更多类似的影子——手持断剑的步兵、背负长弓的射手、骑着虚幻战马的骑士，以及身形扭曲、鳞片剥落、骨翼折断的龙族英魂。它们彼此之间甚至还在相互纠缠、撕咬，龙族的利爪撕裂人族的灵体，人类的刀剑劈开龙族的虚影，却又诡异地保持着同一方向，朝着林枫他们疯狂冲来。

它们的攻击毫无章法，完全是最原始的本能宣泄。断戟挥砍时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利爪撕扯时裹挟着阴冷的怨念，那些无形的能量落在冰面上，竟让坚硬的玄冰都出现了细密的裂痕，空间的温度被再次拉低，连光线都仿佛变得滞涩起来。

“什么鬼东西！”石猛怒吼一声，粗犷的脸庞上写满了震惊。他虽然被这诡异的景象惊得汗毛倒竖，但常年征战的悍勇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双手紧握那柄门板似的巨斧，腰身发力，巨斧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横扫而出，斧刃划破空气，产生阵阵呼啸，拦腰斩向最先冲来的战士英魂。

然而，足以劈开千斤巨岩的一击，却如同砍中了最浓稠的雾气。巨斧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英魂的身体，只让那灰白色的虚影荡漾起一阵涟漪，动作稍有迟滞便再次加速。物理攻击，对这些灵体竟几乎毫无效果！

一旁的荆反应极快，他身为术师的冷静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只见他双手飞速结印，指尖流淌出淡褐色的灵力，脚下的冰面开始诡异蠕动，无数细小的沙砾凭空从冰缝中涌出，在他身前凝聚成数条粗壮的沙链，如同灵活的蟒蛇般缠向几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龙族英魂。

但那沙链同样穿透了灵体的身躯，没有起到任何束缚作用。荆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的驭沙之术最擅长应对实体敌人，可面对这些没有实体的灵体，竟也难以着力。

“看我的！”林枫眼神一凛，周身的开源之力瞬间沸腾起来，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点点寒星般的光芒。“星陨指！”一声低喝从他口中传出，凝练的指力如同出膛的箭矢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地点在一名龙族英魂的头颅上。

“噗——”

指力中蕴含的破邪之力瞬间爆发，如同惊雷在灵体内部炸响，将那龙族英魂的上半身炸得粉碎，灰白色的能量四散飞溅，如同被风吹散的柳絮。

“有效！”石猛精神一振，原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巨斧挥舞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但下一刻，他和林枫的心都沉了下去，连一旁的荆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被击散的灰白色能量并未消散，而是在冰窟中某种无形力场的牵引下，如同受到磁铁吸引的铁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汇聚。几息之间，那名龙族英魂便再次凝聚成形，断裂的脖颈处甚至还残留着能量流动的痕迹，而它眼中的疯狂与怨毒，不仅没有减弱半分，反而因为被击溃而变得更加炽烈。

它们是不死的，至少，用这种纯粹的毁灭方式，无法真正消灭它们。

“这样打下去没完没了！”石猛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的每一次挥斧都需要调动全身的力量，可大部分攻击都落了空，偶尔击中也只能造成短暂的击溃，根本无法形成致命伤，反而极大地消耗了他的体力，手臂已经开始微微发麻。

荆的情况也同样棘手。他接连施展了沙暴、石刺等数种法术，可这些法术穿过灵体后，最多只能让它们的动作迟滞一瞬，对于源源不断涌来的英魂潮，如同杯水车薪。他的灵力消耗极快，脸色已经有些苍白。

林枫没有再贸然出手。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焦躁，将神识缓缓铺开，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了整个冰窟。同时，他主动沟通识海中那株静静旋转的“不动心莲”。心莲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困境，散发出柔和而澄澈的清辉，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如同在混沌黑暗中点亮的一盏明灯，瞬间驱散了林枫识海中的怨念干扰。

在这心莲之光的映照下，林枫“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了。他的神识穿透了英魂们狂暴的外表，直接直视它们的核心本质。那里没有邪恶的气息，没有阴谋的算计，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深入骨髓的迷茫，以及一种令人心碎的孤独。

他“看到”那名校前的人族战士，在万年前的战场上，为了保护身后的同胞，被龙族的利爪撕裂胸膛，临死前眼中还残留着对家园的眷恋；他“看到”那名龙族英魂，本是守护幼龙的母龙，却在人类修士的围攻下，眼睁睁看着巢穴被烧毁，自己也被法术重创，带着无尽的悔恨死去；他“看到”更多的灵体，无论是人族还是异族，都在那场残酷的战争中失去了亲友、失去了家园，最终沦为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