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历史回响（2/2）

下方，无数符文箭矢如同飞蝗般射来，带着令人厌恶的、专门针对龙族鳞甲的能量。他（或者说他附身的这条龙）愤怒地喷出龙息，冰霜席卷大地，将大片区域化为死寂的冰雕。但同时，他也被几支蕴藏着恐怖穿透力的巨弩射中，剧痛传来，生命力在飞速流逝。坠落之时，他眼中看到的不是胜利的快意，而是对家园被毁的悲痛与不解。

回响结束。

林枫踉跄一步，脸色微微发白。这一次，他切身体会到了龙族的愤怒、骄傲以及……某种程度上的“被迫应战”之感。与人族战士视龙族为压迫者不同，在这条龙的视角里，人族才是打破平静、入侵家园的元凶。

“历史……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林枫感到一阵迷茫。非黑即白的认知开始动摇。

“林枫，守住本心。”荆的声音冷冷传来，带着警示，“这些只是碎片，沉迷其中，你会迷失自己。”

林枫心中一凛，知道荆所言非虚。他再次加固心神防护，仿佛在自身与历史回响之间，树立起一道透明的屏障，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开始主动地、带有审视意味地去“观察”。

接下来的经历，更加光怪陆离。

他时而看到两军对垒的宏大场面，时而又切换到某个阴暗角落，看到人族将领与龙族使者进行着秘密交易，脸上是虚伪的笑容和冰冷的算计。他甚至看到，在战火未曾波及的偏远山谷，一个人族老农正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幼龙藏匿起来，眼神中充满怜悯；而在另一处，一头年迈的巨龙，则在默默守护着一支濒临灭绝的人族部落，理由已然湮灭在历史中。

忠诚与背叛，英勇与怯懦，仇恨与温情……无数矛盾、对立的画面和情感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片都折射出“真相”的一角，却又彼此矛盾，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图景。

林枫感到自己的头脑快要爆炸，各种纷杂的意念冲击着他的判断。他试图厘清脉络，却发现越是追寻，越是陷入更深的迷雾。对龙族的恨意因那些牺牲而燃烧，却又因那些温情和龙族的视角而迟疑；对人族先辈的敬意因他们的英勇而增长，却也因其中的阴谋、贪婪和背叛而感到刺痛。

就在他心神摇曳，几乎要沉溺于这历史漩涡中无法自拔时，巫祭婆婆那苍老而平静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直接在他心灵深处响起：

“孩子，你见勇士殉道，便心生无量怒火，恨不能屠尽天下龙族；见巨龙护巢，又觉战争或有因果，心生彷徨；见谷中幼童与龙崽嬉戏，便悲悯众生，厌弃厮杀；见阴谋背叛，又感人性丑恶，心灰意冷……”

“你像那摸象的盲人，摸到腿，便说是柱；摸到牙，便说是矛。你执着于从这些支离破碎的‘相’中，拼凑出一个能让你心安理得的‘真相’。然而，你追寻的究竟是历史的原貌，还是你内心早已画好的那条‘是非之线’？”

“过去之心，已随逝波，不可追及；现在之心，因缘和合，刹那生灭，亦不可住；未来之心，踪迹未显，更不可得。三世皆空，你欲从何处觅得一个坚固不破的‘真实’来依托你这颗心？”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又似惊雷炸响在林枫识海！

他猛地惊醒，周身已被冷汗浸透。是啊，他一直在用现在的眼光和立场，去评判、去选择性地相信那些历史碎片，试图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找到“正义”的支撑。这何尝不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执着”？

历史已然发生，其全貌早已湮灭。这些回响，是能量的残影，是情感的烙印，但它们不是历史本身。执着于任何一段，无论是仇恨还是温情，都会让人迷失在过去的阴影里，无法看清当下的道路。

想通了这一点，林枫长吁一口浊气，眼中恢复了清明与坚定。他不再试图去“捕捉”或“判断”那些回响，而是任由它们如流水般从身边经过，如观镜中花、水中月，心中了了分明，却不生贪执，不起爱憎。

他停下脚步，望向长廊尽头那变幻不定的极光，轻声道：“我明白了。历史的重量，不在于还原每一个细节，而在于汲取其中的教训，让我等后人，不再重蹈覆辙。真正的敌人，或许并非某个种族，而是深植于众生内心的贪婪、恐惧、傲慢与……执着。”

“我要面对的，不是一段尘封的过往，而是一个由过去之因结出的现在之果。龙陨祖地，我来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直指本心的力量。石猛和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欣慰。他们知道，林枫的心境，经过这番历史回响的洗礼，已然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