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废墟上的微光(1/2)
夜色如泼翻的浓墨,将残破的据点揉进无边沉暗。白日里金戈交击的铿锵、临死前的嘶吼都已冷却,只余下死寂像潮水般漫过断壁残垣,空气中浮动的血腥与焦糊气,黏在喉间,又苦又涩。
林枫的脚步轻得像片枯叶,踏过碎砖时几乎不发一声。他怕惊扰了瓦砾下安眠的亡魂,更怕碰碎这劫后余生的脆弱宁静——就像碰碎一层薄冰,底下藏着的,是足以将人吞噬的绝望。
铁教头的葬礼极简,却重得压弯了幸存者的脊梁。数十人静默肃立,没人号啕大哭,只有熬红的眼底沉淀着刻骨的悲恸,像烧红的铁,淬了冰,敛去火星却藏着灼人的温度。林枫亲手为衣冠冢添上最后一抔土,冻土沾着晨霜的寒凉,顺着指尖一路渗进心口,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没有歇下。体内因突破而激荡的开元之力还在经脉里奔涌,更烈的是心口那片空落落的慌——像被人剜去一块,必须找点什么填上,必须抓住点什么方向,才能不被这无边的虚无拖进深渊。
他先去了伤员营。苏月如正跪坐在草席上,苍白的脸被药罐蒸汽熏得泛着薄红,指尖流转的微光像细碎的星子,正一寸寸舔舐伤员深可见骨的伤口。她抬头时眼睫颤了颤,只对林枫微微颔首,所有的慰藉与托付,都在这无声的凝望里。石猛则像尊不知疲倦的铁塔,赤着的臂膀上满是擦伤,正抱着断裂的房梁往废墟外拖,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发颤,用最粗粝的力气,宣泄着胸腔里翻涌的痛楚。
林枫走过每一处,幸存者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默默望向他。那目光太沉,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失亲丧友的哀恸,但更多的,是茫然深海里抓住浮木的期待——他们已将他当成新的支柱。这目光,比御龙宗执事的刀锋更锋利,直直扎进他心里,沉甸甸的,卸不下,也不能卸。
他最终停在议事堂前。这座曾灯火通明的屋子,如今已塌了大半,只剩几根焦黑的梁柱斜斜地支着夜空。这里是铁教头最常待的地方,有时批阅文书到深夜,窗纸上会映出他伏案的身影。冥冥中似有牵引,林枫抬脚走向那片瓦砾堆。
凄清的月光淌下来,给破碎的砖石镀上一层冷银。林枫深吸一口气,开始徒手清理。他没动用开元之力,只用掌心去搬砖,用指腹去刨土。尖锐的碎石划破指尖,血珠渗出来,滴在灰扑扑的瓦块上,绽开一小朵暗红的花。这细微的痛感倒好,像根针,刺破了混沌的思绪,让他灵台清明了几分。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他忽然想起幼时读过的残破道经。从前他一心求进,心是“躁”的,像燃着的火,只盼烧得更旺;如今站在这片废墟上,听着风穿断梁的呜咽,倒触摸到了“静”的边缘——唯有根扎得深,才能扛住狂风;唯有心沉得静,才能稳住乱局。
清理了约莫半个时辰,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冰凉坚硬。他拨开梁下的碎土,一个毫不起眼的铁皮箱子露了出来。箱子表面满是划痕与烟熏的焦痕,边角都锈透了,唯独锁扣处泛着幽冷的光——那是用玄铁打造的,寻常刀剑都斩不断。
林枫心头一动。他记得铁教头有个习惯,每次议事结束,都会独自对着这个箱子坐一会儿,有时会轻轻摩挲锁扣,像在跟老友低语。那时他只当是存放密函的私物,从未细想。
此刻再见,他胸腔里的心跳突然快了几分。林枫运转开元之力,指尖凝出一缕柔劲,小心翼翼地掰开锁扣。“咔哒”一声轻响,箱盖弹开的瞬间,没有金银的光泽,也没有秘籍的墨香,只有几件打满补丁的旧衣裳,一本卷边泛黄的笔记,和一枚用黑丝线系着的令牌——非金非木,暗沉无光。
他先拿起那本笔记。纸页已经发脆,指尖一碰都怕碎了,上面是铁教头刚劲的字迹,带着几分潦草,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果决。前半本记的都是据点琐事,物资调配、人员轮岗,字里行间全是操劳——“冬粮尚缺三百石,需去黑风镇换购”“小石修为遇瓶颈,可授他裂山拳下半部”,一笔一画,都是对这方据点的牵挂。
但翻到后半本,字迹突然变得凝重,墨色都深了几分,内容也愈发惊人:
“……龙噬祭又至,三百童男童女,哭声震彻云霄,此乃人族锥心之痛。御龙宗爪牙嚣张,然其不过傀儡,真正的大敌,是穹顶之上,那双冷漠俯瞰的龙瞳。”
“……血脉灵锁,锁的不仅是修为上限,更是人族的脊梁与心气。破锁之法,组织寻了百年,所得寥寥。外力难借,或需反求诸己?可人体密藏虽广,终有穷尽之日,如何抵得过太古龙威?”
“……近日偶得守藏史一脉残卷,言‘万法归墟,众妙之门’。天地间有‘归墟’一地,非实非虚,是万物流转的本源,也是万物诞生的初理。若能寻到此处,或可得超越灵锁的契机……”
看到“归墟”二字时,林枫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跳像擂鼓般撞着胸腔!这两个字带着玄奥的道韵,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眼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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