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余烬与“信使”的无声回响（2/2）

在她前方不远处，一堆相对较小的碎石下，露出一角熟悉的、深灰色的布料——是“维护者”作战服的颜色。布料下，是一只苍白僵硬、保持着抓握姿势、但手指已经扭曲变形的手。更远一些，半截焦黑的、似乎属于某个能量武器的残骸，斜插在岩石缝里，还在冒着缕缕若有若无的青烟。

视线再移，她看到了更多。不同颜色、不同制式的作战服碎片，扭曲的枪械零件，甚至……一截烧焦的、已经看不出所属的肢体，被压在巨石之下。

死亡的气息，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混合着粉尘、焦糊、血腥和地下水的阴冷，沉甸甸地压在这片废墟的每一寸空间。

“夜枭”……“灰狼”……“山猫”……沈墨……你们在哪里？你们……逃出去了吗？

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顾微微的心脏。她不敢去想，那些熟悉的面孔，是否也变成了这废墟中冰冷的、残缺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自己身边不远处，一个半埋在碎石和粉尘下的、闪烁着极其微弱暗金色光泽的东西。

是那个黄铜石匣。

它比她记忆中要小，表面布满了细密的、仿佛被高温瞬间灼烧又急速冷却形成的龟裂纹路，那些曾经流淌着熔金般光芒的复杂纹路，此刻黯淡无光，中心那两个蓝红按钮的区域，也完全焦黑破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它竟然没有完全被摧毁，还保持着大致的形状，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件来自远古的、失去了所有魔力的陪葬品。

自毁协议的“扳机”。毁灭的起点。此刻，也成了这毁灭现场唯一的、沉默的见证。

顾微微看着它，心中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恨，没有悔，只有一片冰冷的、劫后余生的虚无，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它完成了它的使命，将“信使”技术的核心，连同无数野心、秘密和生命，一同拖入了地狱。而她，这个启动扳机的人，却被遗弃在这地狱的边缘，苟延残喘。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它。现在，活下去，离开这里，才是唯一重要的事。

她开始观察周围的地形，寻找可能的出口。光线太暗，视野受限，但她隐约感觉到，气流似乎是从她左后方一个岩石缝隙较大的方向吹来的，虽然带着浓重的粉尘，但至少说明那边可能有更大的空间，或者……通往外面的缝隙。

她必须往那边去。

再次积蓄了一点力气，她开始尝试向那个方向挪动。用左臂和左腿支撑，拖着完全废掉的右腿，一点一点，在冰冷的碎石和粉尘中爬行。粗糙的石块边缘和锋利的金属残骸不断划破她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留下新的伤口和血痕。冰冷的积水浸透着伤口，带来刺骨的疼痛和麻木。每一次挪动，都耗尽她刚刚积攒起的一丝力气，带来更深的眩晕和恶心。

但她不能停。停下来，就可能真的永远留在这里，成为这废墟中又一具无人知晓的骸骨。

爬行。喘息。再爬行。再喘息。

黑暗，冰冷，疼痛，死寂。只有自己粗重破碎的喘息，和身体摩擦碎石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窸窣声，是这绝对寂静中唯一的声响。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求生的本能，驱动着这具残破的躯壳，在这绝望的迷宫中，向着那微弱气流的方向，缓慢地，挣扎地，爬行。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米，却像穿越了整个地狱。前方的岩石缝隙似乎变大了一些，气流也更明显了，甚至……隐约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这废墟内部磷光的、更加自然的……灰白光线？

是出口？还是另一个更大的、但与外面有联通的洞穴？

顾微微的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希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加快了一点速度，向着那灰白光线透来的方向爬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爬出这条相对狭窄的碎石通道，进入一个看似更开阔空间的边缘时——

“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但绝非岩石自然掉落或水流声的、有规律的摩擦声，突然从她前方那个开阔空间的阴影中，传了过来！

顾微微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那声音……像是……靴子踩在碎石上，缓慢移动的声音！

还有……活人！在这片死寂的废墟里！

是谁？！是“夜枭”他们？还是……幸存下来的敌人？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死死盯着前方阴影中声音传来的方向。

“沙……沙……”

声音更近了。一个模糊的、高大的、扶着岩壁、似乎也受伤不轻、行动缓慢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地，走了出来，暴露在那片灰白的光线之下。

光线虽然微弱，但足以让顾微微看清来人的轮廓和……那双即使在如此狼狈、血污满面、眼神涣散的情况下，也依旧让她瞬间如坠冰窟、刻骨铭心的眼睛。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停下了脚步，缓缓地，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顾微微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恐惧和一种荒谬绝伦的宿命感，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站在她面前，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眼神中混杂着同样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更深沉、更复杂难言情绪的，竟然是——

陆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