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续) 抉择与“信使”的无声回响(1/2)
黄铜石匣冰冷,沉重,表面的纹路在密室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那些复杂的几何图案仿佛自有生命,在顾微微颤抖的指尖下微微搏动,与远处“共鸣核心”那低沉永恒的嗡鸣形成一种诡异的和弦。蓝色,还是红色?治疗,还是毁灭?生存,还是同归于尽?
每一个选项,都通向一条未知的、布满荆棘甚至鲜血的道路。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将她的命运,以及无数被卷入者的命运,推向截然不同的深渊。
顾微微瘫坐在穆勒教授工作台旁一张布满灰尘的椅子上,双手死死捧着那个石匣,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泪水已经流干,只剩下眼眶火辣辣的刺痛和一种近乎麻木的茫然。巨大的信息量和沉重的抉择压力,像两座无形的大山,将她牢牢压住,几乎无法呼吸。
治疗授权?释放“信使”中那被禁锢的、可能治愈无数痛苦的技术?穆勒教授说它内置了不可移除的伦理限制和衰减机制,但“维护者”那些人的存在,周子轩的疯狂,还有那些神秘的雇佣兵,都证明了这项技术本身就如同一把绝世凶器,无论加上多少锁链,都无法改变其能被用于邪恶的本质。一旦释放,哪怕只是“有限”的治疗模组,谁能保证它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更聪明、更不择手段的人破解、滥用?父亲当年终止资助,帮助教授隐藏痕迹,不正是预见到了这种可能吗?
自毁启动?彻底湮灭“信使”技术的根基,让这项可能带来福音也可能带来灾厄的技术,从世界上永远消失。听起来似乎是最干净、最一劳永逸的解决方式。但代价呢?外面的“夜枭”、“灰狼”、“山猫”,昏迷的沈墨,还有生死未卜的“指挥官”、安德烈,甚至眼前这个苍老悔恨的穆勒教授……他们一路拼杀,承受了如此多的牺牲和痛苦,难道只是为了让她按下那个红色的按钮,将一切连同她自己,都化为灰烬?还有那些可能被“信使”治愈的真正绝望的病患……她又有什么权力,替他们关上这扇或许存在的大门?
不,她没有权力。可她似乎又别无选择。她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上,被命运,被父亲,被教授,被所有追逐“钥匙”的人,逼到了这个必须做出决定的悬崖边。
“夜枭”靠坐在墙边,闭着眼,但顾微微能感觉到,他并未真正休息,全身的肌肉依旧紧绷,耳朵微微颤动,监听着密室内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他的左臂伤势不轻,简单的包扎下仍有血渍渗出。“灰狼”和“山猫”守在密室入口两侧,如同两尊沉默的守护神,但他们的脸色同样凝重,目光不时扫过顾微微手中的石匣,又迅速移开,带着一种职业性的、不干涉的克制,却也掩不住深处的紧绷。他们都知道,这个女孩手中的选择,将决定太多人的生死,包括他们自己。
沈墨依旧昏迷,医疗设备屏幕上的曲线起伏微弱,但暂时稳定。他没能看到自己用生命保护的线索指向的终点,也没能参与这最后的抉择。
穆勒教授重新点燃了他的烟斗,辛辣的烟雾在空气中缓缓盘旋。他不再看顾微微,目光空洞地望着密室顶部斑驳的岩层,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充满悔恨的回忆,又像是在静静等待,等待着一个他既期待又恐惧的判决。
时间,在这压抑的死寂和“共鸣核心”的低鸣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带来焦灼的煎熬。
“教授,” 顾微微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如果……如果我选择了蓝色,启动治疗授权。那些限制……真的牢不可破吗?‘维护者’,或者其他人,有没有可能绕过?”
穆勒教授缓缓转过头,烟雾后的眼睛显得格外深邃。“任何锁,都有被打开的可能,孩子。区别只在于难度和时间。我设计的限制,基于当时最前沿的加密技术和物理法则,甚至引入了一些……我自己也未完全理解的、源自‘共鸣核心’特殊结构的约束。理论上,在可预见的未来,它们很难被常规手段突破。但‘理论’……” 他苦笑了一下,“在我漫长的、充满错误的人生中,我学到最重要的一课,就是永远不要低估人类的贪婪、智慧和……疯狂。周继昌当年认为不可能的事,他儿子周子轩做到了。我认为绝对隐蔽的‘共鸣核心’,也引来了不止一拨猎手。所以,我无法给你绝对的保证。我只能说,选择蓝色,你将为世界保留一种治愈可怕疾病的可能性,但也为未来埋下了一个……或许永远不会被触发,但也可能在某天被引爆的隐患。”
“那红色的自毁呢?”顾微微追问,指甲几乎要掐进石匣坚硬的表面,“您说启动者几乎不可能生还。那外面那些人呢?这个地下结构……坍塌的范围有多大?”
穆勒教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共鸣核心’的自毁能量是定向释放的,主要作用于其内部封存的特定数学结构和物理常数‘烙印’。但释放过程的能量湍流,足以彻底摧毁这个洞窟,并引发上方岩层的不稳定。坍塌范围……我无法精确计算,但至少,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下空间,以及连接它的通道大部分,都会被掩埋。外面的人……” 他看了一眼“夜枭”等人,“如果他们在爆炸和坍塌发生前,未能撤离到足够远的距离……”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清楚。启动自毁,不仅她自己会死,还极有可能将“夜枭”、沈墨等人也埋葬于此。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不,几乎是绝境。无论选哪个,都伴随着巨大的牺牲和无法预知的后果。
“为什么……”顾微微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那是绝望到极致后,连愤怒都无力发出的悲鸣,“为什么一定要我来选……为什么是我……”
“因为‘钥匙’选择了你,命运选择了你,”“夜枭”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他睁开眼睛,看向顾微微,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眸子里,此刻却映出一丝理解,甚至是一丝……同病相怜的疲惫。“我们都身不由己,顾小姐。‘指挥官’是,沈博士是,我是,‘灰狼’和‘山猫’也是。我们被过去的经历,被背负的东西,被我们所相信或不得不对抗的,推着走到今天。你也不例外。区别只在于,你现在握着的,是能决定很多人未来的选择权。这很沉重,很残酷,但……至少,你还有得选。”
至少,还有得选。顾微微品味着这句话。是啊,比起那些在懵懂无知中被卷入、被伤害、甚至被“清理”的人,比起安德烈、沈墨他们,她至少,在这个最后的关头,握着决定的方向盘。哪怕方向盘通向的都是悬崖。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石匣。蓝色,红色。冰冷的颜色,却仿佛蕴含着灼热的命运之火。
她想起父亲最后可能对穆勒教授说的话——把选择权交给她自己。父亲相信她的判断,哪怕这判断可能导致毁灭。她也想起陆沉舟……那个欺骗她、利用她,却又一次次在绝境中救她,最后可能为她而死的男人。如果他在这里,他会希望她怎么选?是选择保留可能造福世人的技术,哪怕危险?还是选择最彻底的毁灭,断绝一切后患?
不,她不能再想别人。这是她的选择,必须由她的意志做出。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地下阴冷潮湿的空气带着烟味、灰尘和古老岩石的气息,灌入肺中。脑海中,无数画面闪回——陵水雨夜的冰冷与无助,苏黎世街头被追逐的恐惧,陆沉舟冰冷的囚笼和最后浴血的背影,周子轩伪善的笑容和“维护者”博士空洞的眼神,安德烈沾血的手指和坚定的目光,沈墨昏迷前递来数据备份的手,还有眼前“夜枭”、“灰狼”沉默的守护……
她想要结束这一切。结束这无休止的逃亡、恐惧、利用和牺牲。她想要那些因“信使”和“钥匙”而痛苦、而死去的人,能够安息。她想要父亲不必再为她担惊受怕。她也想要……活下去,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呼吸自由的空气,哪怕带着伤痕。
可是,“信使”技术本身有错吗?错的是使用它的人。但技术的力量如此巨大,一旦被滥用,后果不堪设想。保留它,就像是把一颗剔除了引信,但结构完好的炸弹留给后世,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有人重新装上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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