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底牌尽出(2/2)

他不再试图维持那庞大而濒临极限的黑暗旋涡,反而双手猛地向中间一合,十指如莲花绽放,结出一个玄奥无比、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手印!

“散元归墟,万法归源!”

黑暗旋涡应声而散,化作无数细碎的、如同星尘般的黑色光点,如归巢乳燕,又如百川归海,尽数没入他体内,融入四肢百骸、经脉窍穴,乃至灵魂深处。几乎在同一时间,林峰双手虚抱成圆,在身前缓缓划出一个完美的、仿佛蕴含大道轨迹的圆弧。

圆弧之内,幽暗深邃如宇宙初开,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能量;圆弧之外,三色光芒流转生辉——暗红炽烈如地火奔腾,土黄厚重如大地承载,淡青灵动如九天流风。

不,不止三色。在圆弧最核心、最深处,一抹极其黯淡、却真实存在的淡金色,如同晨曦初露,悄然浮现——那是刚刚吞噬的、属于青云皇血的一丝最精纯的本源真意,此刻竟被完美地融合进来!

吞噬之力,在这一刻发生了本质的、脱胎换骨般的蜕变。它不再是简单的“吸收转化”,而是进化到了“融合演化、衍生造化”的更高层次!

“混沌初开,万源归元。”

林峰低声吐出八个字,声音很轻,仿佛梦呓,却又沉重如亘古神山,蕴含着某种直指大道本源的至理。他身前的圆弧骤然明亮起来,光芒内敛而深邃,化作一面半虚半实、似真似幻的圆形盾牌,悬浮于身前。

盾牌表面,暗红、土黄、淡青、淡金四色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般流转、交织、缠绕,彼此碰撞湮灭又彼此衍生壮大,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最终,四种色彩彻底交融,化为一种混沌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灰蒙色泽。这灰蒙蒙的盾牌,看似薄弱如纸,仿佛一触即溃,却散发着一种“万法不侵、诸邪辟易、返本归源”的古老而浩大的道韵,仿佛它不是一面盾,而是一方正在演化的、微缩的混沌世界。

下一刻,横贯天地的金色光柱,携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与力量,狠狠撞在了这面灰蒙蒙的混沌盾牌之上。

“嗡——!!!”

没有预料中的惊天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一种低沉到极致、却仿佛能直接震荡灵魂、撼动道基的“嗡”鸣声,从碰撞的中心点扩散开来。那声音如同来自远古洪荒的叹息,又似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道音。

以碰撞点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凝实如实质的灰金色环形冲击波,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地轰然扩散!所过之处,擂台坚硬的青罡石地面如同松软的沙土般被层层掀起、粉碎、化为齑粉!防护光罩上密密麻麻的裂痕瞬间扩大、连接,如蛛网般蔓延至每一个角落,最终“砰”的一声惊天巨响,彻底炸裂成漫天光点!

维持阵法的执事长老与数位修为精深的内门弟子齐齐闷哼一声,如遭重击,口喷鲜血,身形踉跄着向后倒退数步,脸色瞬间煞白。而那毁天灭地的冲击波余势丝毫不减,如同脱缰的洪荒巨兽,朝着四周看台疯狂席卷而去!看台前排的弟子们脸色剧变,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一些修为较低的甚至直接被那恐怖的威压震慑得动弹不得!

“定。”

千钧一发之际,端坐高台中央的大长老,终于再次出手。他只轻轻吐出一个字,那毁天灭地、足以将大片看台夷为平地的冲击波,便在席卷到看台边缘的前一刹那,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天地壁垒,悄然停滞,而后如同冰雪消融,无声无息地消散于无形,连一丝微风都未曾掀起。

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依旧死死锁定在擂台中央,那光芒湮灭的核心之处。

金色光柱与灰蒙盾牌的交锋,持续了足足三息。这三息,对于观战者而言,仿佛有三年那么漫长。

金光在疯狂冲击、侵蚀、试图毁灭。

灰蒙光芒在平静流转、吞噬、转化、归元。

三息之后,耀眼的金色光柱彻底黯淡、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炽热与锋锐气息,证明着方才那一击的恐怖。

赵乾面如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晃晃地站在一片狼藉、满是深坑沟壑的擂台边缘。他手中那柄曾经光华万丈的“青云剑”,此刻光华尽失,灵性全无,剑身上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如同凡铁废铜。他死死盯着金光湮灭之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茫然,以及……一丝深藏于眼底、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烟尘与散逸的能量缓缓落下、平息。

林峰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双手虚抱的姿势,如同一尊历经万古风雨而屹立不倒的石像。他身前的灰蒙混沌盾牌已然消失无形,双臂衣袖尽碎,裸露的手臂上布满细密的、如同瓷器开裂般的血痕,嘴角、鼻孔、眼角、耳孔都在不断有鲜血溢出,显然内腑、经脉、乃至神魂都受到了极重的创伤。

但他,站着。

在赵乾燃烧精血灵魂、毁掉上品灵器、赌上一切未来与性命的“天诛地灭”一剑之下,他,站着,未曾后退半步。

寂静。

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如同厚重的帷幕,笼罩了整个浩大的演武场。

数万观战者,无论是外门弟子、内门精英,还是高高在上的长老,此刻都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这匪夷所思、彻底颠覆认知的一幕,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碎了他们心中关于血脉、关于天赋、关于修行铁律的坚固壁垒。

一个血脉斑斑、出身卑微、曾被所有人轻视的杂役弟子,竟然正面接下了拥有青云皇血、服食禁药、燃烧精血灵魂、手持上品灵器的赵乾的搏命一击,而且……是站着接下了。

“噗通。”

赵乾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重重跪倒在破碎不堪的擂台地面上,激起一小片烟尘。不是屈服,是力竭,是本源耗尽,是信念崩塌后的彻底虚脱。他体内真气涓滴不剩,经脉因过度催动而寸寸受损,燃烧精血和血脉本源的反噬如同万千毒虫开始噬咬他的灵魂与肉身,剧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死死盯着前方那道依旧挺立的身影,眼中满是不甘、怨毒、疯狂,以及那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林峰缓缓放下双臂,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钻心的剧痛。他艰难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臂,用染血的衣袖,缓缓擦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他的目光平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后深邃无波的海面,缓缓移向跪倒在地、狼狈不堪的赵乾。

“你的底牌……”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地传遍死寂的演武场,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石子,砸在所有人的心上,“用尽了吗?”

赵乾浑身剧烈一颤,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如同蛛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想要说什么,想要咆哮,想要诅咒,却因气血疯狂逆冲,又“哇”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色鲜血,彻底染红了他身前破碎的地面,也浇灭了他最后一丝挣扎的气力。

林峰不再看他,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他将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的看台,扫过那一张张写满了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乃至恐惧的脸庞。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能看透每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高台之上,那里坐着青云宗真正的主宰者们,掌握着宗门权柄与规则的存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这个动作让他胸腹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用尽全身残余的力量,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在真气的加持与此刻绝对寂静的映衬下,清晰地传入现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九天神雷,狠狠炸响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更炸响在青云宗传承数百年的、根深蒂固的血脉铁律之上:

“若血脉纯净高贵,便能决定一切,碾压众生,那我这斑驳杂乱、被视为废物的血脉,今日为何能站在这决赛擂台之上,而不倒?”

“若皇血威压真如天堑鸿沟,不可逾越,那我这蝼蚁之身、微末之魂,为何能接下这号称‘天诛地灭’的绝杀一剑,而不死?”

“若修行之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已被血脉注定了终点与高度……”

他顿了顿,染血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缓缓露出一抹平静到极致、却又锐利如绝世神兵的笑容。那笑容中没有得意,没有嘲讽,只有一种看透本质后的清明与质问。他一字一顿,声音如同金石交击,掷地有声地问道:

“那我们这些所谓的‘斑杂血脉’、‘下等血脉’、‘废物血脉’,日夜苦修,挥洒血汗,逆天而行,与天争命,所求的……又是什么?”

“我们穷尽一生,追求的那条‘道’,究竟是无上大道,还是你们……早已划定好的、冰冷的、令人绝望的囚笼?”

三问,如同三记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又如三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狠狠砸在每一个观战者的心上,更狠狠砸在青云宗传承数百年、不容置疑的血脉铁律与森严等级之上!

全场,落针可闻,呼吸停滞。

高台之上,所有长老的脸色,在那一瞬间,齐齐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