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旧物新生3(2/2)

“王大哥,”赵磊蹲在树下,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你看,种子会发芽,念想也会。”

冻雨渐渐停了,天边露出一丝微光。老槐树上的“安”字被雨水洗得发亮,像颗嵌在树干上的星星。

转年开春,丫蛋画在门板上的向日葵旁边,真的冒出了棵嫩芽。赵磊特意给它围了圈木板,怕被修车的工具砸到。林薇的画室里,那幅《共生》油画前多了个小小的展牌,上面写着:“所有相遇,都是未完的重逢。”叶秋整理的星图册被博物馆借去展览,扉页的“生生不息”四个字,成了最打动人的注脚。

丫蛋在学校的作文里写道:“我有三个很厉害的哥哥姐姐,还有个变成星星的王大哥。他们说,只要心里装着光,走到哪里都是家。”

老槐树抽出新叶那天,阁楼的窗台上,那只布偶被阳光照着,肚子里的向日葵花瓣透出淡淡的黄,像藏着整个春天的暖意。远处的黑石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顶的观星台仿佛正对着老槐树的方向,星轨在时空中悄然流转,把过去和现在,连成了一条永远走不完的回家路。

老槐树的新叶刚抽出嫩芽时,丫蛋在门板旁种下的向日葵种子也破土而出,顶着两瓣嫩绿的子叶,歪歪扭扭地朝着太阳的方向。赵磊特意找了块木板,在旁边刻了行小字:“王大哥的太阳,丫蛋的花。”

那天午后,修车行来了个穿军装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个褪色的军用水壶,说是从爷爷遗物里找到的。“我爷爷说,这水壶是当年一位姓王的战友送的,那人总说‘水要趁热喝,日子才会暖’。”水壶的壶身上,刻着个模糊的“星”字,边缘还有磕碰的凹痕——和赵磊收藏的那把工兵铲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赵磊接过水壶,指尖抚过那个“星”字,突然想起王大哥总爱把水壶往他手里塞的样子:“拿着,凉了喝着烧心。”他转身从工具箱里翻出个擦得锃亮的金属片,小心翼翼地垫在水壶底下,“这样能保温。”

丫蛋凑过来看,突然指着水壶内侧:“有字!”众人借着阳光往里瞧,果然看到内壁刻着几行小字,是用刀尖划的,歪歪扭扭却有力:“石洼村的娃要好好长,黑石山的花会开,星星会亮。”

“是王大哥的字!”丫蛋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得眼睛发亮,“他说的花,是不是就是我的向日葵?”

林薇正在画室修改那幅《共生》,闻言放下画笔走出来,轻轻摩挲着水壶:“是,他一直都记得。”她转身回屋,抱来个木盒,里面是她这些年收集的“证据”——王大哥用过的镰刀、赵磊补过的军装扣子、丫蛋画坏的星轨图,还有叶秋拓的星象残片,“这些,都是他在的证明。”

叶秋刚从博物馆回来,手里拿着份复制的星图拓本,上面补全了当年缺失的星轨。“你们看,”他指着其中一段,“这颗‘王良四’,古代星书里说‘主守护’,位置正好对着黑石山的方向。”

赵磊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王大哥当年总说‘跟着星星走,丢不了’,原来他早把念想刻在天上了!”

那天傍晚,他们把军用水壶挂在老槐树上,壶里插了支刚开的向日葵。风一吹,水壶晃悠悠地撞着树干,发出“叮咚”的声响,像谁在笑着应和。丫蛋趴在门板上,给向日葵画了张笑脸,旁边添了行小字:“王大哥,你看,花真的开了。”

入夏时,向日葵长到半人高,花盘沉甸甸地低着头,正好对着修车行的窗口。赵磊在旁边搭了个花架,爬满了牵牛花,紫色的花瓣上沾着露水,像撒了把星星。林薇的油画《共生》在画展上获奖,画里没有惊天动地的星轨,只有老槐树下的几个人影:递水壶的少年、补画板的姑娘、蹲在地上看花的小女孩,还有远处山坡上,一个模糊的、背着柴火的背影。

颁奖那天,丫蛋作为特邀嘉宾去了现场,手里捧着那只军用水壶。主持人问她画里的故事,她举着水壶笑:“这是我王大哥的,他说水要趁热喝,日子才会暖。”台下响起一片掌声,叶秋和赵磊坐在第一排,悄悄红了眼眶。

秋末时,向日葵结了饱满的籽,丫蛋把它们晒在竹匾里,一部分留着明年播种,一部分炒成了瓜子。她给老槐树浇完水,突然发现树干的“安”字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暖”字,刻痕很新,像是刚留下的。

“是赵大哥刻的吧?”丫蛋仰头问。

赵磊正在给修车行的招牌刷漆,闻言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往她手里塞了把炒好的瓜子:“尝尝,甜的。”

风吹过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说“真甜”。远处的黑石山在夕阳里泛着金光,山顶的观星台仿佛还亮着灯,星轨在暮色中缓缓流转,把六十年的光阴,酿成了一捧带着向日葵香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