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赵志敬的春天来了(2/2)

“他是为了我才冒险的吧?”洪凌波心里悄悄冒出这个念头,脸颊微微发烫。她不懂什么叫情绪价值,只知道此刻跟着赵志敬,听着他粗声粗气地呵斥“跟上!别掉队”,比先前围着金世隐时,多了份踏实的暖意。仿佛这满身棱角的道长,竟成了她在崩塌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人心如堤坝,一旦被洪流冲垮,总要寻些什么来依傍。洪凌波此刻便是如此,金世隐那番绝情的话,彻底冲垮了她心里的堤岸,过往的痴迷成了泡影,剩下的只有茫然与惶恐。这时候,赵志敬那看似粗暴的打骂、生死关头的拉扯,反倒成了她能抓住的浮木——管他是出于责任还是无奈,至少这人没像金世隐那般将她抛下。

世间能在绝境中独自站起的人终究是少数,多数人在崩塌后,都渴望有个支点能让自己喘口气。洪凌波此刻抓着赵志敬的衣袖,与其说是依赖,不如说是在破碎的世界里,慌不择路地找到了一个暂时能落脚的地方,哪怕这地方满是尖刺,也比空无一人的深渊要好。

……

石屋外的风更烈了,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刚冲出没几步,黑暗中突然“咻咻”作响,数十支火箭拖着红焰窜上天,像一条条火蛇扑下来。

尹志平早有准备,扬手将背上的油布包扯开,里面裹着的湿棉被被他猛地展开,“哗啦”一声挡在众人头顶。火箭撞在棉被上,火星四溅,却燃不起来,只烫出一个个黑洞。

“往前冲!拐过前面的矮墙就是马厩!”凌飞燕的声音带着剑风掠过,她手中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将几支漏网的火箭劈落在地,火星溅到她的裙摆上,烧出几个小洞也浑然不觉。

可刚拐过矮墙,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月光下,密密麻麻的蛊虫正从墙角的缝隙里涌出来,黑沉沉的一片,像流动的墨汁。那些虫子有的长着蜈蚣的百足,有的拖着黏腻的长尾,爬过地面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啧啧,跑这么快?”金世隐的声音从蛊虫后方传来,他靠在一棵老槐树上,左肩的伤口缠着雪白的纱布,上面渗出血迹,却笑得越发玩味,“李仙子,还有这位身材很哇塞的女侠,何必呢?留下来陪我,不比跟着这些酸儒痛快?”

尹志平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又在对方的口中听到了来自现代的词,用“哇塞”来形容一个女子,可即便同是来自现代,他心中也无半分同路相逢的暖意,金世隐残害无辜、玩弄人心,那些沾满血腥的恶行,早已越过了做人的底线,这样的同类,留着只会是祸害,不除难安。

李莫愁将洪凌波护在身后,抬手甩出三枚冰魄银针,银针穿透虫群,直取金世隐面门,却被旁边一个枯瘦的老者挥袖挡开。正是彭长老。他身边的蚩千毒则阴恻恻地笑着,手里的竹筒一歪,又倒出一堆金龟子般的虫子,“嗡嗡”地飞向众人。

打头的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蚩千毒的蛊术显然精进不少,先前那些在地上爬的毒虫虽骇人,尚能借步法避开;可这些飞在空中的金龟子,密密麻麻遮了半片天,翅尖还闪着幽光,显然淬了剧毒。若是被它们盯上,怕是片刻间就会毒发,连运功抵御的机会都未必有。

“女的留下,男的……”金世隐的话没说完,赵志敬突然往前踏了一步。他刚才被洪凌波拽着时,无意间瞥见蚩千毒施法控虫的手势,此刻竟依样画葫芦地抬手,指尖在空中虚虚一划,口中念念有词。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赵志敬的声音带着内力,像一块石头砸进虫群。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原本扑向众人的蛊虫突然顿住,翅膀胡乱扇动着,竟像喝醉了般原地打转。更惊人的是,几只金龟子猛地调转方向,“嗡”地冲向彭长老,吓得他慌忙用袖子去拍。

“你……你偷学我控蛊术?”蚩千毒又惊又怒,脸上的疮疤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赵志敬冷笑一声,小无相功能够模仿天下的所有武功,大无相功却是能够真的学会,他之前被二人所擒,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也因此掌握了二人的技能。

此刻施展开来,竟比蚩千毒本人用得更利落。“反了!反了!”蚩千毒气急败坏地往虫群里撒药粉,却见那些虫子纷纷后退,反而爬向金世隐那边,吓得他身边的几个黑衣人连连跺脚。

彭长老见蛊虫阵被破,脸色一沉,猛地从怀中掏出个青铜铃铛,“叮铃铃”一阵乱响。阴影里立刻窜出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个个眼神空洞,胸口插着的半截断箭还在淌血,却浑然不觉痛,嘶吼着扑向尹志平——这些都是他用摄魂术控制的江湖好手,身上还穿了铠甲,刀枪难入,不知疲倦。

“雕虫小技!”赵志敬冷笑一声,双目陡然一凝,内力灌注声线,竟带着摄魂术特有的震颤:“看清楚!是谁在操控你们!”

那十几个汉子身形猛地一顿,空洞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随即竟齐刷刷转过头,直勾勾盯着彭长老,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彭长老心头一惊,慌忙摇响铃铛,可那些人像是聋了一般,拳脚齐出,直扑他面门!一个使铁砂掌的汉子一掌拍在彭长老肩头,“咔嚓”一声竟打断了他的肩骨,疼得他惨叫出声。

“废物!”金世隐见状暗骂,挥袖甩出三枚透骨钉,逼退那几个失控的汉子,又命手下上前阻拦。彭长老捂着断骨,又惊又怒地瞪着赵志敬——自己浸淫摄魂术数十年,怎会被这全真道士反制?方才赵志敬的声线明明与他同源,却带着一股更霸道的力量,竟能直接篡改他种下的禁制!

赵志敬负手而立,道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眼神冷冽如冰。他方才借着大无相功,又以纯阳内力催动,早已将这摄魂术练得青出于蓝。见彭长老吃瘪,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这老东西也配在他面前摆弄手段?

“走!”尹志平和李莫愁向前疾冲,余光瞥见墙角阴影里隐约有土块翻动——遁地队果然还在暗处蛰伏。身后虫群“嗡嗡”追来,前方又有隐忧,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唯有马厩的几匹快马可破局。赵志敬拉起发愣的洪凌波紧随其后,四人足尖点地如疾风,穿过断裂的矮墙时,尹志平已扬声喊道:“牵马!冲出重围!”

赵志敬不由分说将洪凌波打横抱起,纵身跃上一匹骏马,缰绳一勒便冲在最前。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从怀中摸出火油罐往后抛,罐口破裂处洒出的油星遇上火折子火星,顿时燃起熊熊火墙。

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呼,既有被烈火灼烫的痛嚎,也有因火油渗入使土质变硬、遁地术受阻的惊怒。洪凌波伏在他怀中,看他动作利落如行云流水,只觉这人有勇有谋,却不知那些火油本是尹志平提前备好的后手。

洪凌波回头时,正撞见赵志敬扬鞭的动作——方才还因怒喝而涨红的脸颊,此刻在月色下透着冷白,眉峰紧蹙间,竟有种临危不乱的威严。

他手腕微沉,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落在马臀上时力道精准,仿佛打在了她的心尖,漾得她心头一颤,脸颊“腾”地烧了起来,慌忙低下头,耳尖却仍竖着听他的动静。

人的心念就是这般奇怪,自带一副偏心的滤镜。先前看金世隐时,他随口一句戏言都觉是深情,哪怕是利用,也能自欺欺人地解读成“不得已”;

如今对赵志敬,也是如此——他怒斥时的凶巴巴,在她眼里成了“恨铁不成钢的在意”;他无情的冷硬,更是解读为“靠得住的担当”。

她全程缩在他怀里,没帮上半点忙,心思却像长了草。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闻着他道袍上淡淡的味道,竟暗自揣度:“他刚才那般护着我,莫不是对我有意思?”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按下去,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他的侧脸。

感情这东西,未必是双向奔赴,有时是一厢情愿的脑补,有时是阴差阳错的误会。洪凌波此刻心头的涟漪,或许正是这场混乱里,最始料未及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