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减少疾病发生率(2/2)
李健也红了眼眶。他知道,这不只是十个人的胜利,更是新家峁医疗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庆功宴上,郑小虎成了英雄。小伙子被灌了好几碗米酒,脸红得像关公,大着舌头说:“值!太值了!以后咱们村的孩子,再也不用怕天花了!”
那天晚上,李健在日记里写道:“崇祯三年六月,人痘接种成功。虽然方法原始,风险犹存,但在这黑暗的时代,我们终于有了一缕微光,可以对抗最可怕的瘟疫之一。也许有一天,我们能找到更安全的方法。但今天,让我们先为这十位勇士,为新家峁的未来,干杯。”
疾病减少带来的又一个惊喜,是婴儿成活率的直线上升。
往年,新家峁每年出生的婴儿,能活过周岁的不到一半。腹泻、天花、破伤风,像三只无形的魔手,随时可能掐灭幼小的生命之火。
但现在不一样了。
喝开水减少了腹泻,人痘术预防了天花,而胡郎中还改进了接生技术——这得归功于李健从后世带来的那点知识。
“胡老,接生前要洗手,用烧开的水,剪刀要在火上烧过。”李健当初说这些时,胡郎中一脸疑惑。
“洗手老夫懂,可这剪刀烧了不就坏了?”
“不是烧化,是烧红消毒——杀灭邪气。”李健用古人能理解的方式解释,“还有,产妇的床铺要干净,闲杂人少进产房,避免带入污秽。”
胡郎中将这些方法,结合自己的经验,整理出一套“新式接生法”。春娘负责的妇女组组织接生婆培训,第一批就培养了八个。
效果立竿见影。
崇祯三年上半年,新家峁出生二十三个婴儿,只夭折了两个——一个是七个月的早产儿,一个是先天心疾(按胡郎中的诊断是“心气不足”)。成活率达到九成以上,这在大明崇祯年间,简直是神话。
春娘抱着刘家老三来找李健时,脸上笑出一朵花:“李兄弟,瞧瞧,这胖小子!生下来六斤,现在三个月,都快十斤了!白白胖胖的,跟他爹一样是个大饭量!”
李健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小家伙刚吃完奶,正眯着眼打盹,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奶渍。他睡得那么香,那么踏实,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出生在一个怎样的乱世。
“真好。”李健轻声说,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这些孩子,才是新家峁真正的未来,是他们在黑暗里坚守的意义。
春娘压低声音:“还有件喜事——今年上半年,咱们村怀上的妇人,有三十五个!比去年同期多了快一倍!王大夫说,这是日子安定了,吃得饱了,人心稳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李健点点头。生育率是衡量社会稳定的重要指标。在朝不保夕的乱世,人们会本能地减少生育——自己都活不下去,何必带孩子来受苦?现在新家峁的妇女愿意生孩子,敢生孩子,本身就说明他们对未来有了信心。
这种信心,比粮食还珍贵。
就在新家峁这边婴儿啼哭、庄稼拔节,一片欣欣向荣时,外面的世界正滑向深渊。
李大嘴的情报网络传来噩耗:陕北爆发大规模瘟疫,疑似鼠疫(即黑死病)。疫情从山西传入,如野火燎原。延安府已经封城,但城墙挡不住跳蚤,挡不住老鼠,更挡不住绝望的人心。城里每天死人数百,尸体堆在街头,乌鸦遮天蔽日。
乡村更惨。李大嘴的探子回报时,声音都在发抖:“有个村子,一百多口人,就剩三个活的,躲在红薯窖里,靠吃生红薯熬了半个月。出来时,全村都是尸首,野狗吃得眼睛通红……”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在座的除了李健,都是土生土长的明末人,他们见过饥荒,见过兵乱,但如此惨烈的瘟疫,仍超出想象。
“瘟疫离咱们多远?”李健问,声音干涩。
“最近的是赵家集,八十里。”李大嘴指着地图,“已经有人得病。赵家集封了路,不让进也不让出——但他们封晚了,听说里头已经死了三成。”
“封路是对的,但不够。”胡郎中难得参加高层会议,此刻面色凝重,“鼠疫分三种:腺鼠疫、肺鼠疫、败血型鼠疫。腺鼠疫靠跳蚤叮咬传播,肺鼠疫更可怕,人传人,咳嗽飞沫就能传染。若是肺鼠疫……”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李健立刻起身:“传令,新家峁进入一级防疫状态。”
命令如下:
一、所有出入口封闭,只留北门,设三重检查岗。外来人员一律不准进入,本联盟人员外出归来,必须隔离观察十五天——李健本来想说十天,胡郎中坚持要十五天。
二、暂停一切集市、集会、婚丧嫁娶等聚集活动。学堂暂时停课,改为在家自学。
三、卫生检查升级。每天用石灰水洒遍所有街道、公厕、垃圾堆放点。家家户户强制灭鼠灭蚤——李健提供了土方:养猫,用艾草熏屋,保持干燥。
四、全力储备防疫药材:金银花、板蓝根、黄连、黄芩……胡郎中开了长长一张单子,采购组倾巢出动。
五、组织双倍巡逻队,昼夜巡查边界,防止有人偷越封锁线。郑小虎领命时,李健特意嘱咐:“万不得已时……可以动武。但尽量别伤人,吓退即可。”
命令一出,新家峁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刚刚还在为丰收喜悦的村民们,转眼陷入恐慌。
“盟主,这瘟疫……真能传到咱们这儿?”张大娘颤声问,她孙子刚满月。
“只要咱们守住,就传不过来。”李健站在打谷场的高台上,对聚拢的村民讲话,“咱们有干净的井水,有厕所,有药,有郎中,比外面强百倍。但前提是,每个人都严格遵守防疫规矩——这不只是为你自己,更是为你的父母、孩子、邻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的脸:“想想你们的孩子。咱们辛苦三年,不就是为了让孩子们活下来,活得好吗?现在考验来了,咱们能不能守住这个家?”
台下沉默片刻,忽然有人喊:“能!”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终汇成一片:“能!能!能!”
那声音不算整齐,有些嘶哑,但坚定。在这绝望的乱世里,新家峁这两千多人,决定为自己、为家人,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防疫的日子,枯燥而煎熬。
北门检查岗成了新家峁最忙碌也最沉重的地方。郑小虎带着二十个民兵,分三班昼夜值守。他们穿着用桐油浸过的粗布衣(李健说能防跳蚤),戴着蒙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最难受的不是辛苦,而是面对那些想闯进来的人。
有个外村的老汉,一家七口死了六个,只剩他和小孙女。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栅栏外,磕头磕得额头流血:“求求你们,救救我孙女,她才三岁……让我进去,我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郑小虎背过身去,肩膀在抖。最终他还是没开门,但扔出去一袋炒面、一小包药材,还有李健特批的一小坛酒——不是喝,是用来消毒。
“往南走,三十里有个道观,听说收留灾民。”郑小虎隔着栅栏喊,声音沙哑,“对不住,老伯。我身后有两千多人……”
老汉呆呆地抱着东西,良久,又磕了个头,抱着孙女蹒跚走了。
那天晚上,郑小虎找到李健,眼睛通红:“我心里难受……那孩子,烧得都说胡话了……”
李健给他倒了碗水,沉默半晌才说:“小虎,你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你守门吗?”
“因为我心硬?”
“不,因为你心软。”李健看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心软的人,才知道开门意味着什么——不是救一个人,是可能害死两千人。心狠的人反而容易开门,因为他们不在乎后果。”
郑小虎愣住了。
“乱世里,有时候善良必须穿上铠甲。”李健拍拍他的肩,“今天你做得对。你给了他们粮食和药,指了生路,尽了力。这就够了。”
防疫措施在艰难中坚持着。石灰水的味道弥漫全村,熏得人眼睛发酸。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街上除了巡逻队和消毒队,几乎不见人影。学堂的孩子们在家背书,妇女组组织大家在屋里做手工活,男人则忙着加固围墙、挖掘隔离壕沟。
一个月后,消息传来:周边村庄十室九空。赵家集已经成了死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了。瘟疫像一张黑色大网,笼罩了整个陕北。
而新家峁,奇迹般地保持着零感染。
“胡老,咱们的医疗体系,还得升级。”疫后第一次工作会议上,李健铺开规划图,“我打算建一座真正的医院——不是两间砖房,是前后三进,有诊室、药房、隔离病房、产房,还要有培训学徒的讲堂。”
胡郎中眼睛瞪得溜圆:“这……这得花多少钱粮?”
“钱粮可以挣,命只有一条。”李健指向图纸,“医院要能应对下一次疫情,要能培养更多郎中。咱们不能总靠您一个人撑着。”
“还有药材。”春娘插话,“这次防疫,咱们的储备消耗了七成。得建立稳定的药材供应——自己种,或者和可靠的外村交易。”
“培训也要跟上。”小林难得参加高层会议,有些紧张,但说得在理,“这次防疫,咱们人手明显不够。要是能多培养几个像我这样的学徒,下次就不会这么捉襟见肘了。”
李健赞许地点头:“说得好。这样,咱们分三步走:第一步,建医院,年内动工;第二步,建药材种植园,种常用草药;第三步,开医学培训班,胡老您当校长,小林当助教。”
胡郎中听着听着,眼眶又湿了。他行医大半辈子,从来都是乡野郎中,被人呼来喝去,何曾想过会有自己的医院、自己的学生、自己的药材园?
“盟主……”他声音哽咽,“老夫何德何能……”
“您有德,更能。”李健握住老人的手,诚恳地说,“没有您这三年来的付出,新家峁早就像外头那些村子一样了。这医院,您当之无愧。”
计划就这么定了。新家峁的机器再次开动:建筑队设计医院图纸,农业组划出药圃用地,教育组筹备医学班招生。整个村庄像经过冬眠的草木,在秋日阳光下重新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