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王家峁基本法》与跑调合唱团(2/2)
“还有,”李健话锋一转,看向人群里正伸着脖子听的李大嘴,“咱们也不能光盯着干活的事。精神文化生活也很重要!李大嘴同志,虽然干活……嗯,有待提高,但他讲故事、活跃气氛,那是一绝!咱们委员会里,是不是也该有个‘文化娱乐委员’?专门负责组织大家唱唱歌、听听故事,乐呵乐呵?”
李大嘴一听,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胸脯不自觉地挺了起来,脸上放出光来:“文化娱乐委员?这个……这个我行啊!李书记英明!”
提名环节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除了李健点名的几位,也有人提名其他干活踏实、人缘好的村民。最终,经过激烈的“豆选”(真的是用晒干的黄豆投票),第一届王家峁村民委员会七人委员名单火热出炉:
主任委员:王石头(众望所归,豆子最多)
生产委员:钱老倔(经验丰富,豆子次之)
后勤与妇女委员:刘奶奶(德高望重,全票通过)
保卫与狩猎委员:郑老汉(弹弓威慑力转化为政治资本)
文书与记分委员:吴先生(唯一文化人,不可或缺)
技术与工匠委员:赵木匠(手艺代表,象征新老融合)
文化娱乐委员:李大嘴(以绝对优势当选,可见群众对精神生活的渴望)
监督组的选举更有趣。李健提议选那些平时爱较真、眼里容不得沙子、而且互相之间还有点“小矛盾”的人,这样他们才能互相盯着,谁也别想糊弄。于是,互相不服气的张三、李四,以及爱偷懒被抓包、因此对“不公平”格外敏感的王五,高票(豆)当选监督组成员。这三位上任时表情都很精彩:张三李四互相哼了一声别过头,王五则挠着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这“落后分子”还能当“官”。
“好了!乡亲们!”李健看着新鲜出炉的委员会和监督组,声音洪亮地宣布,“从明天起,咱们王家峁,就正式进入‘有法可依、有章可循、有人管事、有人监督’ 的新时代了!散会!”
制度的力量是巨大的,尤其是当它与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工分挂钩口粮)直接相关时。
第二天天还没亮,新官上任的生产委员钱老倔,就拿着李健和他一起商定的劳动计划表,开始挨个窝棚分派任务,嗓门都比平时亮了几分:“张三队,今天负责给土豆田东区浇水,二十担,标准记十分,超额有奖!”“李四队,去‘菜篮子区’除草施肥,注意别伤了菜苗!”“狩猎队,郑委员带队,继续巡逻,重点防范西边林子来的鸟群!”
大家再也不是等着李健或王石头临时招呼,而是清清楚楚知道自己今天要干什么,干多少,能得多少分。积极性瞬间被调动起来,偷懒磨蹭的明显少了——因为晚上吴先生记分时,可是要对照任务清单和质量检查结果的!
傍晚的打谷场,成了新的焦点。吴先生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前摆着工分簿,旁边围着完成任务的村民。张三递上水桶(证明完成了浇水任务),吴先生核对后,工工整整地记下:“张三,浇水二十担,质量合格,记十分。” 李四拿来一把拔掉的杂草,吴先生检查后,额外加了一句:“李四,除草彻底,奖励两分,共记十二分。” 而王五,因为上午溜号被监督组的张三(没错,监督组也干活,但兼举报)记了一笔,只拿到五分的工分,哭丧着脸,暗下决心明天一定好好表现。
最显眼的是村口老槐树上,贴上了一张由吴先生用毛笔(秃头)认真誊写的“王家峁劳动工分光荣榜”,每天更新。谁干得多干得好,谁偷懒了,一目了然。这榜单比任何说教都管用,成了村民们每天必看的“新闻联播”。
李大嘴的文化娱乐委员也迅速进入角色。他不再满足于被动等人要求讲故事,而是主动“创作”和“组织”。除了继续连载他那魔改版的《陕北西游记》,他还挖掘村里的“艺术人才”,组织起了“王家峁黄土高坡合唱团”。虽然成员们五音不全,唱起陕北民歌来,那调子跑得能从村头窜到村尾,但架不住大家热情高啊!每当夜幕降临,干完活吃完那碗稀汤,李大嘴就站在石堆上起个头:
“哎——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哎——”
下面立刻跟上了一片参差不齐、声嘶力竭、但充满生命力的嚎唱:
“想起我的阿哥(妹)在深山——哟嘿!”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哎——”
“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歌声说不上优美,甚至有些滑稽,但在寂静的黄土高原夜晚,却显得格外真挚、热闹,驱散了一天的疲惫和对未来的忧虑。连最严肃的郑老汉,偶尔也会跟着哼两句,虽然调子跑得比他的弹弓还偏。
李健站在窝棚边,看着打谷场上的记分场景,听着远处跑调的合唱,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制度建立了,秩序形成了,人心也在慢慢凝聚。虽然前路依然艰难,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种相对公平、高效的方式,来共同面对这一切。这小小的村庄,正在乱世的夹缝中,摸索着一条属于自己的、充满烟火气和跑调歌声的生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