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二个“伪经”(2/2)

“长老……此录所载,未免……太过酷烈!”陈观声音沙哑,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亿万生灵为祭?文明自我退化?这……与‘观察者’的收割何异?甚至更为残忍!”

玄机子脸上露出苦涩与挣扎:“贫道初观此录时,反应与道友一般无二。然,非常之时,当思非常之法。道友请想,若……若星火之策得逞,人类沦为实验品,生不如死;若《墟海纪年》为真,我等不过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肉,挣扎亦是徒劳。相较之下,《逆命录》虽酷烈,却保留了……最后的主动权!是选择有尊严的、壮烈的毁灭,还是选择屈辱的、缓慢的消亡?亦或者……那‘归墟咒’所言的‘一线生机’,是否真有可能?”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陈观:“况且,此录中关于利用信标网络进行‘悖论攻击’的设想,与道友之前提及的,文明砚台可干扰‘裁定者’逻辑的案例,岂非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这位先辈的思路,并非全无道理?只是我等尚未理解其精髓?”

陈观默然。玄机子的话,像毒蛇一样钻入他的心中。的确,在绝对的绝望面前,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极端选择,对某些人来说,反而具有一种扭曲的吸引力。而且,那“悖论攻击”的思路,确实与文明砚台的一些特性隐隐契合。

但……代价呢?以整个文明为赌注,进行一场胜算渺茫的疯狂赌博?

陈观再次将神念沉入文明砚台,这一次,他不再抵触,而是引导砚台去深度解析《逆命录》信物中蕴含的“道韵”本质。

砚台的反应变得更加复杂。它清晰地排斥其中那股毁灭、怨恨、近乎魔道的负面情绪,但对那“悖论攻击”构想中蕴含的某种对规则本身的深刻洞察与逆向运用的灵光,却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探究欲?仿佛一个严谨的学者,面对一个疯狂却极具启发性的谬论。

更让陈观心惊的是,在砚台最深层的感应中,这《逆命录》的“年岁”似乎异常古老,其核心意念的沉淀,甚至可能比《墟海纪年》还要久远!但其能量结构,却存在几处极其细微、若非砚台几乎无法察觉的“断点”和“修复痕迹”,就像一件古老的瓷器,曾被摔碎,又被技艺高超的匠人精心粘合,几乎看不出破绽,但内在的裂痕依然存在。

这《逆命录》……恐怕也并非完整的“原版”!它可能也经历了篡改!或者,其创作者本身的精神状态就处于一种极端不稳定的癫狂与清醒的混合态?

“玄机长老,”陈观缓缓收回神念,目光锐利地看向玄机子,“此录……天机阁历代先贤,可曾有人尝试推演或……实践过其中任何一法?”

玄机子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迅速恢复平静,摇头道:“此录所载之法,有干天和,逆反人伦,乃宗门最高禁忌,历代祖师皆严令禁止深究,更遑论实践。贫道今日示于道友,已是破例,皆因时局危殆,恐常规手段已难挽天倾,盼能与道友共参,或能从中觅得一线……相对温和的启示。”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陈观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慌乱。天机阁对《逆命录》的态度,恐怕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多谢长老信任。”陈观不动声色,将令牌推回,“此录所载,确发人深省。然其法过于酷烈,牵涉太大,需从长计议。当下之要,仍在稳固联盟,澄清玉宇,破解星火与缄默者之阴谋。若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再议不迟。”

玄机子深深看了陈观一眼,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真实想法,最终只是叹息一声,收回令牌:“道友所言甚是。是贫道心急了。但愿……不会真到那一步。” 说罢,他便起身告辞,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满室疑云。

静室内,陈观独坐良久,心绪难平。

《墟海纪年》将敌人美化为无奈的守护神,《星火启示录》将投降包装成进化之路,而这《逆命录》,则提供了第三条路——一条充满毁灭与疯狂的“抗争”之路。

这三个“伪经”,如同三个巨大的漩涡,从不同方向拉扯着人类文明这艘破船。妥协?投降?还是自毁式的抗争?

文明砚台在怀中散发着温润而坚定的光芒,它无法直接给出答案,但它对《逆命录》中那股毁灭意志的排斥,以及对那悖论灵光的些许兴趣,似乎暗示着某种方向:绝不能走上那条毁灭之路,但敌人的规则,或许并非无懈可击。

真正的出路,恐怕不在任何一部现成的“经书”里,而在基于对真相的艰难探求、对自身价值的坚守之上,所开辟出的第四条路——一条属于人类自己的、充满未知与艰难,但代表着生命本身顽强不屈的生存与发展之路。

然而,这条路的曙光在哪里?面对越来越错综复杂的迷局,越来越沉重的压力,陈观感到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地沉重。第二个“伪经”的出现,非但没有拨开迷雾,反而让他陷入了更深、更黑暗的信息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