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杀鸡给猴看(1/2)
硝烟被海风缓缓吹散,显现出一番惨烈的景象。首舰的艉部被破甲弹撕开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口子,边缘焦黑卷曲,木茬狰狞外露,真如被传说中的拆家巨兽狠狠啃噬过的玩具。高温引燃了船帆、索具和一切可燃之物,熊熊烈火贪婪地吞噬着这艘象征着郑家威仪的大福船。火光映照着翻滚的黑烟,将周围的海水也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赤红。
幸存的水手和跳帮手们再也顾不得其他,如同下饺子般,三五成群地从高高的船舷跃入冰冷的海水,拼命向远处其他尚未被击沉的船只游去。旗舰的瞬间毁灭,不仅摧毁了敌人最后的指挥节点,更彻底击垮了所有目睹这一幕的敌船水手的战斗意志。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剩余的海盗船间蔓延,原本还试图保持阵型、伺机反击的船只,此刻都像是无头苍蝇,开始慌乱地转向、调帆,只求能尽快逃离这片被死神凝视的海域。
潘浒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胜利后的狂喜,只有一种基于冷酷计算的平静。战斗已无悬念,剩下的,是如何将战果最大化。
“炮班全体都有!”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达到每个炮手耳中,“轮流操炮,目标,所有试图逃离的敌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因为紧张和兴奋而脸庞涨红的年轻战士们,补充道:“打不中没关系,感受后坐力,熟悉瞄准镜,记住装填流程。谁打中了,回头我个人赏他二两银子,外加三天肉食管够!”
“是!老爷!”炮班战士们轰然应诺,眼中的恐惧被跃跃欲试的光芒取代。
第一个抢到发射位的自然是方斌。炮班班长亲自给他当装填手,将一枚沉甸甸的破甲弹塞入膛室。
“破甲弹,装填完毕!”班长大喊。
方斌迫不及待地凑到光学瞄准镜前,那架势,恨不得把整个眼珠子都贴上去,屁股不自觉地撅得老高。潘浒在一旁看得眼角微抽,强忍着没给他那显眼的靶心来上一脚。
“吃爷爷一炮!”方斌嗷唠一嗓子,猛地扣动了扳机。
“轰——!”
炮弹离膛,以每秒三百多米的速度飞向一条正在转向、比首舰小一号的福船。这条船刚刚完成转向,船艏朝东,将脆弱的右舷暴露了出来。几乎是眨眼之间,炮弹精准地命中了其右舷舯部靠后的位置,穿透木壳后,不知是撞碎了舱内堆积的火药桶还是引燃了别的什么,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猛烈的巨响轰然爆发。
整条福船从舯部猛地断成两截,巨大的冲击力将船体结构彻底撕碎,火焰和浓烟冲天而起。无数的碎片、残骸以及未能及时跳船的水手,被爆炸的冲击波抛向空中,又如同下雨般砸落海面。断裂的船体迅速下沉,形成两个巨大的旋涡,将周围的一切都贪婪地吞噬进去。
“好!”阵地上爆发出了一阵欢呼。方斌得意地搓着手,咧着嘴看向潘浒。
潘浒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下一个!”
换上来的战士比不上方老五那现眼包,紧张了许多,手都有些发抖。在装填时,他错将一旁准备好的、针对人员等有生目标的预制破片高爆榴霰弹塞了进去。班长在击发后才意识到这个错误,但炮弹已经呼啸着出膛。
这发阴差阳错的炮弹,却以近乎平直的弹道,凭借着坚硬的钢制弹体,竟然“噗”地一声,意外地击穿了一条海沧船单薄的船壳。
炮弹钻进船舱,延迟引信触发,重达2.4公斤的战斗部轰然爆炸。高爆炸药产生的冲击波,裹挟着内部预制的八百颗钢珠,在相对封闭的舱室内疯狂肆虐、反弹,瞬间就将这一层舱室变成了血肉磨坊。透过被炸开的破口,隐约可见里面一片狼藉,残肢断臂混杂着木屑,糊满了舱壁。这条船虽然没有立刻沉没,但冒着滚滚浓烟,带着那个巨大的破口和整整一舱室的死亡,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歪歪斜斜地向着远海逃去。
“这也行?”犯了错的战士目瞪口呆。
“算你狗屎运!”班长笑骂着拍了下他的头盔。
第四炮由另一个激动的新兵操作。他太过急于表现,瞄准镜里的十字线还没完全锁定目标就扣动了扳机。炮弹擦着一条海沧船高高翘起的艉楼旗杆,尖啸着飞了过去,落在船另一侧几百米外的海面上,炸起十几米高的白色水柱。
这近乎贴面而过的死亡威胁,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幸存的几条船只再也顾不得什么反击,纷纷加速逃命。其中一条海沧船似乎是舵手被吓破了胆,慌不择路,直挺挺地朝着潘家岛的海滩冲来,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船底重重地搁浅在沙滩上。船刚停稳,一面用床单临时扯成的白旗就慌不迭地升了起来,所有船员水手高举着双手,整整齐齐地跪在船舷边,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引起岸上那些“喜欢打炮的老爷”丝毫误会。
潘浒也有没有因为那些海盗逃跑,而停止“练兵”。他命令炮班继续射击,要求他们以最快速度打光剩余炮弹。
生疏的炮手们手忙脚乱,虽然打不出理论上的最高射速,但在两分钟内也倾泻了四五发炮弹。其中两发高爆弹准确地命中了一条落在最后的海沧船,一发炸断了主桅杆,让它彻底失去动力并燃起大火;另一发则直接摧毁了其艉楼,木片、船帆和人体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洒落海面。这条船很快也化作了一团在海面上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
至此,海上的战斗彻底终结。仅有最远的两条海沧船,借着突然转变的、指向东北方向的顺风,逃之夭夭,成为了这场夜袭惨剧中为数不多的“幸运儿”。
此时,东方的天际线已经染上了晨曦,由鱼肚白渐渐泛出淡淡的金红。漫长而血腥的一夜终于过去。
海滩上,投降的俘虏被分开关押,泾渭分明。原本那些在滩头战斗中投降的俘虏,此刻更加驯服,眼神中充满了后怕与庆幸,一些原本还藏着小心思的家伙,也把那点鬼主意塞回了直肠深处。那艘搁浅海沧船上的水手,在黑洞洞的枪口和雪亮刺刀的监视下,更是乖顺得像一群鹌鹑,即便是几个满脸横肉、眼神桀骜之辈,此刻也低眉顺眼,不敢有丝毫异动。
潘浒站在一处稍高的沙丘上,嘴里叼着一根雪茄,面无表情地扫视着整个场面。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群被单独看押的俘虏身上。这些人约莫有三四百人,个头矮小,身形粗壮,发型多是难看的月代头,即便跪在地上,那偶尔抬眼时流露出的凶光,以及身上那股子混杂着海腥和野蛮的气质,都让潘浒联想到一群被围困的狒狒。
蒋二河迈着标准的正步跑了过来,尽管浑身泥泞,衣衫破损,但疲惫掩不住他满脸的兴奋与激动。他立正,敬礼,声音洪亮:“老爷!此战,我们大获全胜!”
“讲。”潘浒吐出一口烟圈。
“是!”蒋二河挺直腰板,如数家珍地汇报起来,“此战共击沉敌船3条,毙敌七百余人,俘虏五百余人。俘虏中,已确认倭人近四百,郑家水手及跳帮手一百余人。另有七十多名郑家船员水手随搁浅船主动投降。缴获完整海沧船一条,鸟铳、鲁密铳三百余支,虎蹲炮十尊,布甲、棉甲等共甲胄七百余付,刀、盾、长矛等冷兵器不计其数!金银细软还在进一步清点中。”
潘浒静静地听着,目光再次投向那群“狒狒”,抬手指了指:“这些都是倭寇?”
蒋二河顺着方向看去,回答道:“回老爷,这些都是郑家花钱雇来的倭国浪人,据俘虏交代,为首的名叫鸟羽田二,不过已经确认被击毙了。”
潘浒沉默地吸了几口雪茄,灰白色的烟雾在他面前缭绕。思忖片刻,他用夹着雪茄的手指,点了点那群倭寇俘虏,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这些,都别浪费了。去,把那些新丁们拉一部分过来,都见见血。”
“明白!”蒋二河心领神会,立刻拱手应诺,转身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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