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让他滚!(2/2)

所谓的“北大营”,早已不是初建时那个简陋的营地。它被高顺按照最严格的军事标准,建设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独立自足的堡垒。

营区内部清晰地区分为生活区和军事区,生活区是一排排整齐划一、防火防潮的木屋或厚实帐篷,辅以宽敞的食堂、不间断供应热水的水房、干净整洁的公共厕所等设施。军事区内则是指挥所、弹药库、枪械维修所、被服仓库等核心要地,设有层层哨卡,明岗暗哨交错布置,口令一日三换,戒备森严得连野猫都难以潜入。

营区外围,是一圈两人高、埋地三尺的坚实木栅栏,栅栏顶端削尖,如同拒马。更远处,则是密密麻麻、蜿蜒如巨蟒匍匐的蛇腹形铁丝网,尖锐的铁刺在阴沉天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冷芒。铁丝网上,每隔十步便悬挂着醒目的木质警示牌,上面用朱红大字,以最直白的语言书写着:“军事重地,严禁入内”、“擅自闯入、格杀勿论”。

然而,利益的驱使总能让人心生侥幸,乃至铤而走险。北大营那紧闭的营门外,依旧是各色人等来访者络绎不绝,说情的、示威的、假借公务的,花样百出,只是在高顺那不容置疑的铁腕和哨兵手中那上了刺刀、子弹顶膛的步枪威慑下,无人再敢真正越雷池半步。

腊月二十八,年关将近,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节庆气息。

北大营外,又来了一行不速之客。十余骑士将一辆马车拱卫在中间,骑士骑乘的皆是来自西域的高头骏马。马车里端坐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文士,三缕长须,面皮白净,眼神中带着几分官场上常见的矜持与算计。

为首的骑士用一种居高临下、隐含傲慢的语气高声道:“登州兵备道,赵佥事有紧要公务需面见高顺高统领。此乃兵备道佥事亲笔文书并关防大印,速去通禀,不得延误!”

说着,他取出一份卷轴,在手中扬了扬,登州兵备道那方朱红色大印格外刺眼。

哨兵见状,不敢怠慢,沉声道:“稍候!”随即转身,以标准的跑步姿势,飞快前往训练场方向禀报。

此刻的训练场上,杀声震天,汗水与泥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血脉贲张的氛围。高顺正如同铁铸的雕像般,纹丝不动地站立在场边一座用于指挥和观察的土垒高台上。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作训服,任由寒风拂动衣角,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正在进行高强度刺刀对抗训练的士兵方阵。士兵们两人一组,手持安装了定制训练木套的步枪,呐喊着,突刺着,格挡着,木制刺刀碰撞发出沉闷而有力的“砰砰”声,汗水从他们古铜色的、蒸腾着白色热气的皮肤上不断甩落,砸在干硬的土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哨兵快步跑上高台,在高顺身后五步处立定,挺胸收腹,大声报告:“报告副统领!营门外有登州兵备道来人,自称赵姓书记官,手持兵备道佥事文书,声称有紧要公务,要求面见您!”

高顺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下方那些如同小老虎般搏杀的士兵身上,仿佛那枯燥重复的刺杀动作蕴含着无穷的奥秘。他的身体甚至连一丝最微小的晃动都没有,对哨兵的禀报,如同未闻。训练场的喧嚣,枪托撞击的闷响,士兵们粗重的喘息,似乎构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将外界的一切干扰隔绝在外。

哨兵保持着立正姿势,耐心等待着,脸上没有任何不耐。

约莫过了十次呼吸的时间,高顺的嘴唇微启,冰冷、清晰、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三个字,如同三块被寒冬冻结了千年的坚铁,掷地有声地砸在空气中:

“让他滚!”

“是!”哨兵没有任何迟疑,仿佛听到的是最正常的指令,他以更大的声音,一字不差地重复命令:“对来人说,让他滚!”

重复完毕,哨兵“啪”地一个干净利落的立正敬礼,右手五指并拢紧贴帽檐,随即干脆利落地转身,沿着原路跑步离去,执行命令,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此时,在训练场另一侧空地上,足足两千名年龄在十八岁至二十二岁之间的潘庄本土男青年,顶着凛冽的寒风,正在进行每月一次、为期三日的全脱产集中军训。他们被临时编成二十队,每队由三名从家丁营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表现优异的士官或经验丰富的老兵,分别担任军事教官、行政领队和思想导员。训练内容涵盖了从最基础的队列操练、体能耐力、军体拳、刺刀术基础,到较为复杂的射击原理讲解、地形识别乃至简单的战术协同。晚间,他们同样不能休息,需要进入临时搭建的、点燃众多油灯的大教室或者帐篷里,学习识字和读书,接受最基本的文化启蒙与“忠潘”教育。

事实上,潘庄的准军事化训练早已成为惯例。所有十二岁至三十五岁的男女,每旬需有至少半天的强制性军事训练,主要内容是站军姿、队列行进、方向转换等基础队操,以及练习能够强身健体、磨练意志的军体拳。

这一切安排的深意,不言自明。当潘老爷未来某日,决定再次大规模扩编家丁营,这些长期接受系统军事训练、对潘庄有着高度认同感与归属感、且家世清白、知根知底的潘庄本土青年,便是最优质、最可靠、能够迅速形成战斗力的兵源。将来,他们更会成为坚定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