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岁处男(下)(2/2)

处男的莽撞,是横冲直撞的火;二手女人的身体,是裹着冰的炭。火烤化了冰,才发现里面的炭心,依然滚烫,遇氧即燃。

过程中,他不停地、语无伦次地在她耳边重复:

“红梅……我的……”

“真好……”

“你怎么这么好……”

这些简单到贫乏的词汇,组合在一起,却成了最烈性的春药,彻底焚毁了李红梅心中关于过去的所有阴霾。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雨歇。

两人浑身汗湿,气喘吁吁地瘫软在新床上。新床果然如常松所说,结实,安静,只是床单皱得不像样子。

短暂的寂静后,常松突然又紧张起来,侧过身,在黑夜里摸索着李红梅的脸,语气忐忑得像犯了错:“红、红梅……刚、刚才……还、还行不?我、我是不是太……太快了?弄、弄疼你没?”

男人事后问“疼不疼”,比说“爱不爱”更动人。疼痛是爱的量尺,越是珍惜越是怕刻度不准。

李红梅脸上热浪翻滚,幸好黑暗中看不见。她摇摇头,想起他看不见,才极小声地“嗯”了一声,又赶紧补充:“……挺好的。”

常松长长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刚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他满足地把她重新捞回怀里,搂得紧紧的,下巴蹭着她的发顶。

“真、真好……”他嘟囔着,没过几分钟,竟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发出了沉重而安稳的鼾声。

李红梅却久久没有睡着。

她躺在这个男人坚实滚烫的怀抱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身上传来的细微酸痛和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眼泪又悄无声息地滑落,但这一次,是热的。

女人的眼泪是解冻的河,从前流的是苦水,如今淌的是春汛。原来被珍惜时,连酸痛都是甜的。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黑暗里一点点抚摸常松粗糙的脸颊、扎手的胡茬、宽厚的肩膀。

这个傻男人啊……把她从地狱里背了出来,还把她当成了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常松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了。

他穿戴整齐,凑到床边,看着李红梅安静的睡颜,忍不住傻笑了下,极轻地在她额头亲了一口,然后像做贼一样溜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李红梅睁开眼,摸了摸额头上被他亲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留着他嘴唇粗糙的触感,像被温暖的砂纸轻轻打磨过。

昨夜的兵荒马乱褪去,心里那片荒了很多年的地,忽然像是被这个男人连着犁了三遍,又撒上了肥,咕嘟咕嘟地冒着希望的泡泡。

他系上围裙,钻进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轻微碰撞的声音,还有他压抑着哼哧哼哧的、不成调的小曲儿。

煎鸡蛋的香味,小米粥的暖香,慢慢飘满了整个屋子。

英子也起来了,揉着眼睛走出房间,看到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的常叔,和桌上摆好的碗筷,抿嘴笑了笑,没去打扰,自己悄悄洗漱去了。

李红梅是被饭菜香味唤醒的。

她睁开眼,看着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的阳光,听着外面厨房传来的、属于人间烟火的安稳声响,恍惚间觉得像在做梦。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饭菜香,有阳光味,还有……身边枕头上留下的,那个傻男人的汗味。

她把这味道深深地吸进肺里,感觉整个人都被填满了。

二婚女人的心,是间久不住人的老房子,男人得有足够的耐心和暖意,才能驱散里面的阴冷和霉气,让里面重新亮起灯,飘出饭香。

而常松,正笨拙地做着那个点灯生火的人。

起床,推开窗。

院子里,那株野梅树果然又开了几朵,红艳艳的,在晨风里轻轻摇晃。

常松正好端着一盘煎糊了的鸡蛋从厨房出来,抬头看见窗边的她,咧开一个大大的、傻气的笑容:“醒啦?快、快洗脸吃饭!”

他的笑容比阳光还晃眼。

李红梅也笑了,应了一声:“哎,来了。”

日子就像这煎糊的鸡蛋,看着有点瑕疵,但内里是热的,是香的,是能实实在在填饱肚子的。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