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春天花会开(下)(2/2)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等女儿开学去上大学了,家里就他一个人。宽敞,方便。

大玲的耳朵红了,红得发烫。老夏的嘴巴还没离开,又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然后他的手就上来了,先摸了一下她的腰,又往上,隔着毛衣摸了一下她的胸。动作很快,摸完就收回去。

大玲身体一颤,小声说:“你干嘛?这是在家呢。”

老夏收回手,坐直身子,脸上还带着笑,那笑有点油,有点得意。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水,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喝水。”他说。

中年男人的急色,像公共厕所里坏掉的水龙头,关不紧,滴答不停,惹人厌烦又无可奈何。

大玲站起来,走到窗边。她背对着老夏,胸口剧烈起伏。窗户玻璃上蒙着一层水汽,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

她抬起手,在玻璃上擦了擦。擦出一小块清晰的地方,看到楼下院子里,几个孩子在放鞭炮。鞭炮声闷闷的,“啪”的一声,炸开一团白烟。

隔壁房间里,张军躺在折叠床上。房间里没开灯,很暗。他手里拿着他爸爸的照片。

张军的眼泪啪啦啪啦地流下来,流到鬓角,流进耳朵里。

少年的耳朵是座不设防的城,成人的苟且像夜袭的骑兵,马蹄声声,踏碎了他心里最后一片干净的月光。

他知道他们在干嘛,在说什么,在想什么。

可他无能为力。

妈妈还年轻,才三十多岁。她需要有个男人,需要有个依靠。这个家需要有个男人,需要钱,需要有人帮忙扛煤气罐,需要有人修水管。

少年的心是一座小小的坟,里面埋着父亲的背影,和母亲渐渐远去的温度。他长大了,所以必须懂事;可正因为懂事,那痛才格外清醒。

他听见了外面那些压低的声音。他把照片抱在怀里,抱得那么紧,照片的冰冷透过毛衣直抵心口。仿佛这样,就能替照片里那个永远年轻的男人,挡住这个家里正在发生的、他无法阻止的一切。

晚上七点,舜耕小街的“老地方”火锅店。

店里热气腾腾,每张桌子上都冒着白烟。空气里弥漫着牛油和辣椒的香味,还有各种食材下锅时发出的滋啦声。

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了六个人。

英子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牛角扣大衣,里面是浅蓝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是黑色的百褶裙,黑色的打底裤,棕色的短靴。头发披着,发梢微微卷曲。她涂了粉色的唇膏,在火锅店暖黄的灯光下,整个人像日系杂志里的模特。

周也坐在她旁边,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里面是灰色的卫衣,卫衣帽子翻出来搭在羽绒服外面。看起来很精神。

张军坐在英子对面,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棉服,拉链拉到顶。他低着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麻酱。

王强和雪儿坐在一起。王强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特别显眼,像颗移动的西红柿。他又胖了,脸上的肉把眼睛挤得有点小。雪儿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戴了一个毛茸茸的帽子,帽子上有两个球球,一晃一晃的。

美兮坐在张军旁边,穿了一件粉色的棉服,围着白色的围巾。她的头发扎成了丸子头。很是洋气。

桌子上摆满了菜。鸳鸯锅,红汤那边漂着一层厚厚的辣椒和花椒,白汤那边是奶白色的骨头汤。盘子里有肥牛卷、羊肉卷、毛肚、黄喉、鸭肠、虾滑、鱼丸、牛肉丸、金针菇、娃娃菜、土豆片、藕片、豆腐皮、宽粉。还有一摞空盘子,是已经下锅的。

热气模糊了每一张年轻的脸,仿佛也暂时模糊了他们背后各异的来路。锅是鸳鸯的,人生却不是——红汤白汤终会混作一锅翻滚的、混沌的、必须咽下去的滋味。

周也端起杯子,里面是可乐:“这一顿我来请,你们都不要抢。正好明天饭店就打烊了,今天我们来吃一顿。提前庆祝过年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