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全村围观我戴绿帽(下)(2/2)

周也“哐当”一声摇上车窗:“她牙疼!吃不了酸东西!”

英子慌忙在起雾的车窗上画笑脸,还没画完圆眼睛,就听见张军扯着嗓子喊:“等我!我肯定考县一中!等你!”

张军看着那个笑脸,突然觉得周也那小子比蒲大柱还可恨。

“县一中不要结巴!”周也半个身子探出车窗,风雪灌进他衣领,“你、你、你先把舌头捋直喽!”他故意学张军着急时的结巴样。

王强从后座拱过来补刀:“军子!先捡鞋吧!脚趾头冻得比胡萝卜还红,等会你妈该拿你炖汤了!”

全车爆笑中,只见张军母亲举着烧火棍冲出来,一把揪住儿子耳朵:“小兔崽子!鞋不要钱买的?光脚追姑娘能追出个屁来!”

张军捂着耳朵跳脚:“妈!轻点!耳朵要掉了!”

“掉了正好!左耳炒辣椒,右耳炖粉条!”张母扯着儿子往家走,“丢人现眼的玩意!”

少年人的喜欢是光脚追车,明知追不上还要跑,好像多跑一步就能离梦想近一寸。其实冻红的脚趾头早说了实话:爱情是热乎的,现实是冰冷的。

英子伸头说:“常叔,下次再来我们给张奶奶带个暖水袋吧?”

常松点头:“买俩。你一个,她一个。”

周也嚷嚷:“我也要!我脚冷!”

“周也你要什么暖水袋!” 王强捶他,“你晚上睡觉脚跟风火轮似的,能把被子蹬出洞来!”

英子噗嗤一声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亮晶晶的。

她悄悄看了一眼常松宽厚的后背,心里那块冰封的角落,好像被这车里的吵闹声“呼啦”一下捂热了。

李红梅握着英子的手,轻轻捏了捏,母女俩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原来冬天最冷的不是雪,是人心。但只要车里够暖,路再远也不怕。

女人的命就像蒲公英,风起时身不由己,但落在哪里,就在哪里扎下根去。肥土里开花,茅坑里也硬要冒出寸绿这才是活法。

李红梅用了二十年才明白:男人不是倚靠,是选择,选对了春暖花开,选错了万劫不复。

车灯照亮前方的雪路,像把剪子裁开黑绒布。

车灯剪开的不仅是夜路,还有被冻僵的命运。后视镜里倒退的不只是村庄,还有那个跪着活过的自己。

常松从后视镜看了眼红梅,她正把英子冻红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捂着。这个跑过二十年船的男人突然觉得,也许该找个港口靠岸了。

中年人的爱情不像少年那般炽热,倒像这车里的暖风呼呼作响未必真心,沉默升温才是实在。

临走前,常松借口上厕所,拐进张奶奶屋里,飞快地把几张卷起来的钞票塞到了枕头下。

那动作熟练得像是在海上打一个死结,稳、准、狠,且不声不响。

一回头,却见李红梅站在门口,正安静地看着他,目光深得像他见过最深的海沟。

常松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像是做坏事被逮住的孩子。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比如“老人不容易”,或者“孩子正长身体”。

李红梅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她走过去,不是去翻枕头,而是轻轻拉过他那双布满老茧、掰断铁锹都毫不费力的大手。

她的手粗糙,却温暖,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笑了笑。

常松也笑了,那点窘迫瞬间化开。他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像握住一根不是用来打架,而是用来系住港湾的缆绳。

两人谁都没说话。有些心意,说破了是施舍,做透了是算计。

就得这么悄悄的,像雪落在地上,看似无声,却实实在在地垫厚了活下去的底气,维护了别人想拼命护住的那点体面。

善意要是弄得人尽皆知,就成了施舍。真正的善良是夜里送炭,不敲锣不打鼓,让温暖自己说话。

他们默契地转身,一前一后走出屋门,把那份安静的善意,连同那几张卷着的、带着体温的钞票,一起压在了张家的枕头下,也压在了生活最沉的底部。

生活就是这样,你要熬过无数个被扒掉裤子的寒冬,才能等来一个有人为你系紧衣襟的春天。

车开过村口老槐树时,李红梅回头望了一眼。

二十年前被拐来时,这树也这么秃着枝桠,像绝望的手臂伸向天空。如今枝桠托着雪,竟显出几分柔软,原来树没变,是看树的人眼里终于有了春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