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别怕,我在这里(下)(2/2)

披萨摆在茶几上,大家围坐着。王强殷勤地给张雪儿拿最大的一块:“雪儿,你尝尝这个口味,超好吃。”

张雪儿接过,淡淡说了声“谢谢”,转头就跟妞妞说话:“妞妞,你芭蕾舞考级考的怎么样啊?”

王强挠挠头,有点讪讪的。

舔狗的爱情像尿裤子,自己觉得热乎,别人看着可笑,最后还得自己收拾。

周美兮挨着周也坐,找着话题:“周也,你暑假也没出去玩啊?听说新开了个游乐场……”

周也手里拿着块披萨,没什么表情:“没想好。”

英子坐在另一边,看着周美兮几乎要贴到周也身上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点堵,她低下头,小口咬着披萨,没什么滋味。

青春期的醋意,是没来由的东南风,吹皱一池春水,自己却说不清到底是为了哪片云彩。

张军这时也来了,他穿着一件蓝色牛仔裤和一件普通的灰色t恤,额头上还有细汗,像是刚从图书馆赶过来。

“军哥!快来!给你留了块大的!”王强招呼他。

张军点点头,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他看着眼前这群光鲜亮丽、嬉笑打闹的朋友,看着英子有些心不在焉的侧脸,看着周也那副理所当然被簇拥的样子,心里那片挥之不去的阴云,似乎又沉了些。

他拿起一块披萨,将边缘的面包边仔细掰下,在指尖反复捻搓,仿佛在捻碎自己那轻如鸿毛、又无处安放的心事。

青春的孤独有两种:一种热闹中的格格不入,一种是被生活压弯脊梁后,再也挺不直的自尊。张军此刻同时品尝着这两种。

周美兮还在跟周也搭话,周也偶尔应一声,大部分时间都在听王强吹牛,或者瞥一眼低头不语的英子。

英子感觉到张军的目光,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张军,图书馆忙吗?”

“还行。”张军简短地回答,移开视线。

英子看着他刻意回避的样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将桌上那瓶还没开封的酸奶,轻轻推到张军面前。有些懂得,无需言语。

面馆里,午饭时间过了,暂时清静下来。红梅在里间炒员工餐的炸酱,常松和张姐在外面收拾桌子。

张姐一边擦桌子,一边用胳膊肘捅常松,朝里间使眼色,压低声音:“死人啊?没看见你媳妇在里面忙得脚不沾地?还不滚进去搭把手?杵在这儿当门神?”

常松心里烦透张姐这种指手画脚的样子,但又不敢发作,只能闷声说:“我歉也道了,好话也说尽了,她还不理我,我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人想的!你长着嘴光会吃饭啊?”张姐眼睛一瞪,“进去!看着她干活!伸手!递个碗拿个勺会不会?非得我教你?”

常松憋着一肚子气,掀开帘子走进后厨。红梅正背对着他,在炒锅里翻炒着肉酱,香气扑鼻。她没回头,也知道是他。

常松默默走到水池边,把待洗的青菜拿过来,一棵棵地洗。

红梅依旧不看他,也不说话。锅里的酱汁收得差不多了,她端起沉重的铁锅,准备把炸酱倒进旁边的大碗里。也许是心神不宁,也许是累了,手一滑——

“哐当!”

铁锅砸在灶台边缘,滚烫的炸酱泼溅出来,一些溅到她手臂上,红了一片。

锅子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红梅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朝后倒去。

“红梅!”

常松魂都快吓飞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在她摔倒在地之前,猛地将她拦腰抱住。红梅脸色煞白,双眼紧闭,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红梅!红梅!你醒醒!”常松的声音变了调,抱着她的手抖得厉害。

张姐听到动静冲进来,一看这情形,也吓傻了:“哎呀!这是咋的了?!快!快送医院!”

常松一把将红梅打横抱起,不顾一切地往外冲。

这个平日里能扛百斤货物的汉子,此刻抱着轻飘飘的妻子,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他忽然明白,什么男人的面子、亲戚的纠缠,在可能会失去她的恐惧面前,都失重般飘散了。

张姐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嘴里不停念叨着:“老天爷保佑!可千万别出事啊!”

阳光亮得晃眼,将他脸上的泪痕照得发亮。这个总是慢半拍的男人,此刻却跑得比命运还快。

面馆的炸酱糊了锅底,少年的披萨凉在盘里,大人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常松抱着红梅在烈日下狂奔,每一步都踏碎过往的犹豫与妥协。

生活的真相,有时就需要一记重锤才能敲开。

这重锤,或许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一次锥心的失去,一场甜蜜又慌乱的心动,一次粉碎信任的背叛,一段用青春典当、却无法赎回的明天,一场自导自演的深情,一段无望而酸楚的暗恋,一次斩断血缘的决裂——又或者,仅仅是爱人骤然倒下的身影。

锤音落下,众生皆痛。却也唯有在这剧痛中,

让奔跑的人学会珍惜,让迷惘的人看清方向,让相爱的人懂得相守的重量。

夜色再深,也总有窗口亮着微光;人间再冷,也总有一个人的体温,能为你驱散满怀的冰凉。

这世间最深的温柔,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在你最需要时,有人对你说:

别怕,我在这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