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靠岸的理由(下)(2/2)

常松等不及了,掀开被子跳下床,从后面一把抱住她,手迫不及待地伸进她的睡衣里,上下游走,鼻子在她颈窝里深深吸气:“别抹了……够美了,够香了……”

红梅被他弄得心慌意乱,放下雪花膏的瓶子,拍拍他的手:“先别关灯,我有话跟你说。”

常松哪里还等得及,伸手就去按台灯开关:“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先办正事!”

“现在就要说!”红梅按住他关灯的手。

常松动作停住,不解地看着她。昏黄的灯光下,红梅的脸有些红,眼神复杂。

“什么事啊?这么急?”常松有点不耐烦,身体里的火还在烧。

红梅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

“我怀孕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

常松的动作僵在半空。

他脸上的急切、情欲,像退潮一样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和茫然。

他愣愣地看着红梅,好像没听懂她的话。

下一秒,他因为过于激动,或者说震惊,抱着红梅的手臂一松,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失去平衡,“咚”地一声闷响,直接从床沿摔到了地板上!结结实实,四仰八叉。

他摔懵了,光裸的脊背和后脑勺撞在硬木地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眼前金星乱冒。

他就那么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站在床边的红梅,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红梅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扶他:“你没事吧?摔哪儿了?”

常松没回答,他抓住红梅的胳膊,声音都在抖:“你……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错?”

红梅看着他傻掉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想笑:“没听错。真的。当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吗?”她指了指衣柜,“我包里有化验单,你自己看。”

常松还是不敢相信。他松开红梅,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顾不上摔疼的地方,踉跄着冲到衣柜前,一把抓下挂着的黑色皮包,手抖得拉链都拉了好几次才拉开。

他掏出那张折叠的化验单,展开,凑到台灯下,眼睛几乎要贴到纸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完,他又揉了揉眼睛,再看一遍。

“啪!”

他抬起手,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声音清脆。

脸上火辣辣的疼告诉他,不是梦。

他又抓住红梅的手,往自己脸上放,声音带着哭腔:“红梅……你打我……你使劲打我一下……告诉我,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

红梅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看着眼前这个激动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是真的,常松。是真的。你要当爸爸了。”

这个在风浪里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汉子,此刻被一张轻飘飘的纸彻底降服了。

常松的眼泪也瞬间决堤。他猛地抱住红梅,抱得紧紧的,他把脸埋在红梅的肩窝,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这个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心头滚过的,竟是一丝掺杂着愧疚的圆满。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对祖宗、对自己的交代,他终于能挺直腰杆,觉得自己是个完整的男人了。他对英子,是处出来的情分,疼她是真心的;可肚子里这个,是骨头里冒出来的血缘,想疼,是下意识的。

“红梅……谢谢你……谢谢你……”他反复说着这句话,声音嘶哑,“我有孩子了……我要做爸爸了……”

红梅也哭了,泪水滑落,打湿了常松的肩膀。她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

然而,一股冰凉的恐惧,比喜悦更迅猛地攫住了她的心。她下意识地朝英子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

一个母亲最深的恐惧,不是自己受苦,而是自己的孩子成了别人家里的外人。

这个即将到来的、流淌着常松血液的孩子,会像一杆秤,清晰地称量出她女儿在这个家里“客居”的分量吗?

她怕常松那满腔无处安放的父爱,从此有了明确的流向,而英子,会被无声地搁浅在岸上。

常松哭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松开红梅,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

他看着红梅,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和感激,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嘴唇翕动,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告慰般的虔诚:

“大伯……你泉下有知……是你保佑的吧……”

“咱们常家有后了。”

他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像在确认一个等了半生的神谕。这个粗糙的、常年在海上搏命的汉子,此刻所有的念想和盼头,都沉沉地、踏实地,落在了这个尚未成型的小生命上。

夜深了。

英子在题海里跋涉,笔尖沙沙,写着她的未来。

张军在自习室苦熬,汗水滴落,浸透他的决心。

周也对着那盒冷面,第一次觉得房子空得吓人。

王强在游戏音效里,暂时忘记了家的空洞。

齐莉盯着屏幕上闪烁的陌生信息,曼丽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王磊在疾驰的车上点起一支烟...

而红梅和常松,这对半路夫妻,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紧紧拥抱着他们迟来的希望,哭得像两个孩子。

但在这个小小的港湾里,他们紧紧怀抱着一个刚刚到来的以后。

从此,所有的颠沛与风霜,都成了靠岸的理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