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靠岸的理由(上)(1/2)

“周也!你把抹布拧干点行不行?水都滴到我鞋上了!”英子叉着腰,站在刚擦完的桌子旁,瞪着正在笨拙擦另一张桌子的周也。

周也穿着黑色t恤,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手里那块抹布软塌塌地搭着,水珠正吧嗒吧嗒往下掉。他眉头皱着,语气硬邦邦:“事儿真多。擦干净不就行了?”

“你这叫擦干净?”英子走过去,抢过他手里的抹布,走到水盆边,用力拧干,水哗哗流进盆里,“看着,这才叫拧干!周少爷,在家没干过活吧?”

张姐正扫地,听到“周少爷”三个字,嘎嘎笑起来:“哎呦喂!英子你这嘴!小也,听见没?少爷!”

周也耳根有点热,脸上挂不住,伸手去抢英子拧好的抹布:“给我!谁说我不会?”

英子手一缩,没让他抢到,反而把抹布塞到旁边老老实实收拾凳子的老刘手里:“刘叔,您受累,再擦一遍。周少爷这活儿,干得太‘精细’,我们等不起。”

老刘憨厚地笑了笑,接过抹布,闷头擦起来。

周也站在原地,手还伸在半空,收回来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他瞪着英子,英子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嘴角还带着点狡黠的笑。王强要是在,肯定又要嗷嗷叫起哄,幸好那小子吃完面就溜回家打游戏了。

后厨里,油烟机嗡嗡响。红梅正在清理灶台,常松在她旁边,把洗好的碗筷归类放好。

“红梅,这袋面粉放哪儿?”常松提着一袋开封的面粉问。

“就放墙角那个矮柜里,靠着墙,别受潮。”红梅头也没抬,手里麻利地刮着灶台上的油垢。

张姐扫完地,把扫帚往门后一靠,胖乎乎的身子挤进后厨:“红梅!出来出来!厨房的活我来干!上次你都晕倒了,这大热天的,你歇着去!”

常松正在弯腰放面粉,听到“晕倒”两个字,动作停住了,直起腰看向红梅:“晕倒?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跟我说?”

红梅心里一跳,手上动作慢下来。

张姐快人快语,根本没留意红梅的眼神,自顾自地说:“就前两天!天太热,累的呗!松弟,不是我说你,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可真行!一走这么多天,留我们红梅一个人里里外外操持,多辛苦!”她一边说,一边把红梅往厨房外推,“去去去,前厅待着去,这儿交给我!”

红梅被张姐推着,无奈地看了常松一眼。常松眉头拧着,眼神里带着询问和担忧。

张姐还在那喋喋不休,她拿起锅刷,挤了洗洁精,开始刷锅,嘴里也不闲着:“松弟,晚上饭吃饱了吧?”

常松“嗯”了一声,心思还在红梅晕倒的事上。

张姐嘿嘿一笑,压低点声音,却又保证周围人都能听见:“吃饱了就好!吃饱了晚上回去有力气!”她冲常松挤挤眼,意思不言而喻。

常松的脸瞬间有点绷不住。他不是毛头小子,但被张姐这么直白地打趣,还是觉得脸上挂不住。他咳了一声,没接话,转身就掀开帘子去了前厅。

张姐看着他的背影,得意地嘎嘎笑起来,手里的锅刷得更起劲了。

前厅,老刘已经把桌子都擦完了,正和常松站在一起。常松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老刘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

“咋出来了?”老刘点上烟,吸了一口,问。

常松吐出一口烟圈,表情有点悻悻:“两个女人讲话,不想在里面听。”

老刘深有同感地叹了口气,那叹气里带着点常年被张姐“压迫”的窝囊和认命。像块被岁月盘出包浆的搓衣板,早没了棱角,只剩一身逆来顺受的弯弯绕。他摇摇头,没说话,只是默默抽烟。

婚姻有时候就是个合租伙伴,把爱情住成了亲情,又把亲情住成了交情。能维持下去,全靠那点懒得折腾的义气。

红梅从前厅过来,对张姐说:“张姐,那你辛苦,我去跟英子说点事。”

张姐正把刷干净的锅放回灶上,努努嘴,示意红梅看前厅方向:“这妈一走,这小孩彻底放飞了。我看大学肯定考不上喽!”

红梅轻轻拍了她一下:“别瞎说。小也成绩也不错,脑子好的很。”

红梅走到前厅,英子和周也还杵在那儿,一个靠着墙,一个抱着胳膊,互相不服气的样子。

“英子,”红梅叫女儿,“你来一下,妈看看这东西。”

英子“哦”了一声,跟着红梅走到放杂物的角落。

红梅压低声音:“这都几点了?快十点了。让小也回家吧,太晚了,路上我也不放心。”

英子点点头:“知道了妈,我跟他说。”

英子走回周也面前,清了清嗓子:“喂,周也,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周也把脸扭到一边,看着窗外黑透的天,没好气:“嗯。我早想走了。”

英子看着他那个别扭样,心里好笑,故意说:“那赶紧走吧,周少爷,再晚路上该有妖怪抓你了。”

周也猛地转回头瞪她,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又憋了回去。他梗着脖子,对店里的其他人说了声:“梅姨,常叔,刘叔,张姨,我走了。”

红梅赶紧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饭盒,又拿了个小调料罐,快步走过来:“小也,等等。明天早上我怕你起不来,给你准备了冷面,煎蛋和牛肉都在里面了。这是拌面的汁儿。”她把东西塞给周也,“你家有微波炉,面放进去转一分钟,再把汁拌进去就行。鸡蛋和牛肉是熟的,直接吃。”

周也看着手里的饭盒,有点愣。这个习惯了用冷漠当盔甲的少年……耳朵尖悄悄地红了。

英子在旁边撇嘴:“妈,他又不是三岁小孩,饿了自己会找吃的。不会弄饿死算了。”

周也猛地抬头,狠狠剜了英子一眼,一把抓过饭盒和调料罐,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谢了梅姨!我走了!”说完,转身就推门出去,自行车链条发出哗啦一声响。

“妈,我送送他!”英子说着,也跟了出去。

红梅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前厅里,张姐已经洗刷完毕,解下围裙走出来,脸上红扑扑的,都是汗。“搞定!红梅,没啥事,我跟老刘先回去了啊。”

红梅说:“张姐,辛苦你了。刘哥也累坏了,快回去歇着吧。”

张姐哈哈一笑,嗓门亮堂:“他累啥?地下的活干不好,床上的活更干不好!”

婚姻到了这个年头,就像她身上那件洗变形的汗衫,松垮垮地挂在生活这根晾衣绳上,既不好看,也舍不得扔。

老刘站在门口,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嘴唇抿得紧紧的,把头扭向一边。

中年夫妻的床,一半是战场,一半是坟场。一个还在负隅顽抗,一个早已缴械投降。

常松站在老刘旁边,听到这话,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又赶紧用力抿住,假装看天花板。

红梅哭笑不得,推了张姐一把:“天天就瞎讲!快回去吧你!”她走到柜台边,拎起钰姐下午送来的那箱露露和一个百雀羚的套盒,“这个你拿回去。”

张姐眼睛一亮,赶紧接过套盒,又去推那箱露露:“哎呦!这抹脸的我要了!露露给英子喝吧!我们这老帮菜了,头都埋半截土了,喝再好也补不回来,给英子喝,她考大学费脑子,得补!”

红梅推过去:“英子喝不了这么多。你拿着喝。”

张姐把套盒紧紧抱在怀里,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要!这抹脸的我要给我家小雅寄去!我这老树皮抹了也白搭!”

红梅心里一暖,没再坚持。“行。”

张姐心满意足,扭头朝门口吼了一嗓子:“老刘!死哪去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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