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载你到下个路口(上)(2/2)
水珠顺着他清瘦却不单薄的胸膛和腹肌滑落。他胡乱擦了擦头发,把毛巾甩在椅背上,呈“大”字型倒在床上。
房间里冷气很足。他拿起一本武侠小说,翻了两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操!”
他烦躁地把书扔到一边,用力抓了抓还半湿的头发,低骂一声。心里像团着一把无处发泄的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发烫,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他闭上眼,全是英子的样子。笑起来的虎牙,鼻尖的汗珠,裙摆划过的弧线……这些画面像无数细小的钩子,挠得他心头发痒,坐立难安。
这是一种毫无道理的烦躁,像自己偷偷珍藏了好久的宝贝,突然被放到了玻璃柜里,谁都能看上一眼。
少年动情,像得了场热病。不见她,浑身发冷;见了她,血液沸腾。药石无医,唯有她是解药,也是病根。
尤其是张军那小子,每次看英子那眼神,都让周也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在他和英子中间划下一道谁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有钱少爷的喜欢是攻城掠地,穷小子的爱慕是筑墙自守;一个怕得不到,一个怕守不住。
他想成为她世界里最特别的那个,是唯一,是不能被比较、不能被替代的存在。这种蛮横的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却又控制不住地在心里疯长。
他侧过身,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白色电话听筒,手指悬在按键上,犹豫着。目光瞟向闹钟,快十点了。她到家了吗?现在打过去,会不会吵到她睡觉?他放下听筒,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晚点,再晚一点点打。
教学楼的灯一盏盏熄灭,只有三楼尽头的自习室还亮着。
张军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英语和物理试卷。他穿着洗得领口有些毛边的白色短袖,后背被汗水洇湿了一小块。管理员阿姨第三次过来催:“同学,快点,该锁门了。”
张军抬起头,脸上带着歉意:“阿姨,就剩最后半张卷子了,我做完了就走。钥匙给我,我帮您锁门行吗?现在回宿舍开灯,影响别人休息。”
阿姨看着他诚恳的眼神,又看看他桌上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叹了口气:“那你快点啊,别太晚。”把钥匙递给他,摇摇头走了。
张军道了谢,重新埋下头。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只有把自己埋进书本里,那些关于贫穷、关于无力、关于暗恋的苦涩,才能暂时被隔绝在外。
贫穷是最好的老师,它教会人低头,也逼着人抬头。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读书,他是顶着父亲和奶奶没能活出来的那条命,背着母亲被生活压弯的腰,扛着妹妹懵懂的未来,在跟整个残酷的世界较劲。他输不起,他身后就是悬崖,站着他在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
王强盘腿坐在自己房间柔软的地毯上,周围散落着一堆乐高零件。他穿着印满卡通恐龙图案的蓝色睡衣,胖乎乎的手指正努力地把一块红色积木按到底座上。
房门没关严,客厅里传来齐莉辅导妞妞暑假作业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妞妞的抱怨。
王磊穿着睡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来,看了眼地上的“工程”:“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王强头也没抬,闷声说:“给我妹拼的城堡。”
王磊在他旁边坐下,看着儿子圆滚滚的侧脸。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转的嗡嗡声和积木拼接的轻微响动。
过了一会儿,王强忽然停下动作,抬起头,看着爸爸,眼神很认真:“爸,你还爱妈妈吗?”
王磊擦头发的手顿住了。
爱?这个词太遥远了。跟齐莉结婚那会儿,大家都才二十出头,懂什么爱?不过是到年纪了,找个差不多的人搭伙过日子。曼丽呢?她年轻,身体饱满有弹性,跟她在一起是刺激,是逃离琐碎的出口。可那是爱吗?好像也不是。他贪恋那点新鲜和征服感,却又清楚地知道,曼丽那边,哄着就行,给点钱,买点东西,她能安分一阵子。
离婚?财产怎么分?孩子跟谁?面子往哪放?太麻烦了。就这么耗着吧…
多少中年婚姻,离不了的不是情分,是算不清的财产和沉没的成本。爱情死了,但账户还活着。
齐莉不也默认了么?只要他还往家里拿钱,还偶尔尽点丈夫的义务,这个家就散不了。
出轨男人的心是出租房,老婆住主卧,情人住次卧——都是临时安置,没一个算家。
“怎么突然问这个?”王磊避开儿子的目光。
王强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积木,声音不大,却像小锤子敲在王磊心上:“你要是不爱妈妈了,就……就跟她好好说。我……我去劝她,让她跟你离。你要是还爱……就别再伤她的心了,在家好好过吧。”
孩子的懂事,是从看穿父母的谎言开始,到学会帮他们圆谎结束。
王磊看着儿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想摸摸儿子的头,手伸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下。
英子洗漱完,穿着印有小草莓图案的棉质睡裙,站在红梅卧室门口。红梅已经换上了那件常松买的米色真丝睡裙,正坐在梳妆台前抹香香。
“妈,”英子抱着自己的枕头,声音带着点撒娇,“我今晚跟你睡,行不?好久没一起睡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