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我会很好(下)(2/2)

大伯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嗬嗬”声。常松、大娘、常莹和她的三个“葫芦头”儿子围在席边,杜凯杜鑫杜森这会儿倒是真的掉了眼泪,不知是吓的还是真的伤心。

红梅和英子站在稍远一点的门口,沉默地看着。英子个子高,微微低着头,怕碰到低矮的门框。她们的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作为“外人”的疏离感。悲伤是需要资格的,而她们,似乎并不完全拥有这份资格。

常松紧紧握着大伯的手,把耳朵凑到老人嘴边,想听清他最后的呓语。

老人的嘴唇翕动着,极其微弱地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像是呼唤某个名字,又像是无意识的呢喃。然后,他握着常松的手,猛地紧了一下,随即,彻底松开了。

喉咙里的“嗬嗬”声戛然而止。

屋子里出现了片刻的死寂。

紧接着——

“爸啊——!” 常莹发出一声凄厉的、划破夜空的哭嚎,扑倒在草席上。

“老头子!你就这么走了啊!丢下我们可怎么活啊——” 大娘也拍着大腿,放声痛哭起来。

杜凯杜鑫杜森愣了片刻,也哇哇地哭喊起来:“姥爷!”姥爷!”

哭声震天,充满了仪式感的悲痛。

常松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握着大伯已经逐渐冰冷的手,一动不动。

巨大的悲伤像海啸,迟来地席卷了他,将他彻底淹没。他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死亡最残忍的,不是带走生命,是让活着的人突然看清——那些没说出口的爱,再也来不及说。

红梅别过头去,眼圈终究还是红了。她走过去,英子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妈妈冰凉的手指。

屋外,是寿县五月平常的夜,虫鸣窸窣,偶尔几声狗吠,仿佛在回应屋内这场属于人类的、震耳欲聋的告别。

常松依然跪在草席边,握着大伯已经冰冷的手。这个跑惯了海上风浪的汉子,此刻像艘迷航的船,在亲情的暗礁上撞得粉碎。

英子轻轻走过去,蹲下身,把温热的手覆在常松颤抖的肩头。

“常叔,”她的声音很轻,“爷爷去找他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常松猛地一震,抬起泪眼模糊的脸。

生命是一场轮回的筵席,我们被爱带来,又被爱送走。

而中间所有的相聚,都是为了教会我们如何好好地说一声:

“一路走好。”

“我会很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