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不想你走(上)(2/2)
男人的担当,有时候很具体,具体到要为一颗可能永远无法发芽的种子,去准备一片最肥沃的土壤。
这些心思,他从来没跟红梅提过。他怕给她压力。
中国男人的根,有时候不在自己身上,在那个还没影儿的、能延续姓氏的娃娃身上。这是责任,也是枷锁。
“别瞎想。”他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抱紧她,把那些翻滚的念头死死压下去,“有没有孩子,咱俩都得把日子过好。有英子呢,一样。”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心里都空了一下。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心跳声在寂静里互相撞击。
过了不知多久,常松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腰侧轻轻滑动,呼吸也重了些。
“你……你怎么又……”红梅被他弄得身子一颤,声音发紧,“不是才……没两个小时……”
常松把头埋在她颈窝,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味,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耍赖的意味:“不够……还想。这一走又好久……让我再好好抱抱你。”
他一个翻身,又覆了上来。这一次,他的动作放缓了许多,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一点点吻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大手极尽耐心地安抚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红梅闭上眼,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爱怜与索取,心里那片荒芜的盐碱地,仿佛也被这持续的、温热的春雨,浸润得松动了一些。她伸出手,第一次主动地、紧紧抱住了身上这个男人汗湿的脊背。
天还没亮,英子就起来了。她穿着那套最喜欢的粉色珊瑚绒睡衣,帽子上带着两只长长的兔子耳朵,走动时一甩一甩。
她轻手轻脚走进厨房,从冰箱冷冻室拿出红梅之前包好的韭菜鸡蛋馅饺子。
水烧开,把饺子扑通扑通下下去。她又找了个小碟子,舀了一勺红梅自己炸的、喷香的辣椒油。平底锅里,煎了几个荷包蛋,还用番茄酱画了个好看的爱心。
“常叔!妈!吃饭啦!”她朝着卧室方向喊,声音清脆。
卧室里,常松和红梅被喊醒,两人都是睡眠不足,眼圈发青,头发凌乱。
常松只穿了条裤衩就迷迷瞪瞪往外走,被红梅红着脸一把拽回去,塞了件外套。两人一前一后从卧室出来,脸上都带着点宿醉未醒般的懵懂和一丝掩饰不住的、事后的慵懒。
英子看着他们,眨眨眼,什么也没问,只是把煎蛋往他们面前推了推:“快吃饭吧,饺子要凉了。”
常松和红梅对视一眼,都有点尴尬,赶紧低头扒饭。一家三口围着桌子,话很少,但常松给红梅夹了个饺子,红梅把那个画了爱心的煎蛋拨到英子碗里,英子看着两人,抿嘴笑了笑。空气里流动着一种无声的温情。
吃完饭,收拾妥当,到了真正要走的时刻。
院门口,积雪被踩得咯吱响。常松提着行李箱,红梅和英子一左一右站着。
“行了,别送了,外面冷。”常松看着红梅,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只化成一句,“家里……辛苦你了。”
红梅没说话,只是走上前,替他理了理其实并不乱的衣领,手指在他胸前停顿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棉袄下摆。她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来。
女人的手可以为男人整理衣领,却不能替他选择方向。大海是他的宿命,等待是她的修行。
英子站在一旁,看着妈妈强忍泪水的样子,看着常叔那双即将再次握住冰冷舵轮的手,心里又酸又胀。她突然小跑着追上前两步,仰起脸,看着常松,眼圈红红地,声音带着哽咽。
“常叔……你注意安全。我和我妈在家等你。”
这一声“常叔”,比任何称呼都让常松心头发烫。他喉咙哽住,重重“嗯”了一声,抬手想摸摸她的头,最终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猛地转身,朝着巷口停车的方向走去,一次头也没回。
他怕一回头,看到她们娘俩站在风雪里的身影,那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离开的勇气,就会瞬间土崩瓦解。
中国人的亲情,常常是倒着长的。孩子越大,越成了父母的指望和软肋。
英子看着那个高大却显得有些仓惶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红梅走过来,紧紧搂住女儿的肩膀,母女俩在清冷的晨风里,依偎着站了很久。
女人的等待是无声的战争,对手是时间,是距离,是自己心里那头叫做的野兽。她打赢了无数次,却永远不知道下一场战役何时开始。
周也家暖气开得足,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像是两个世界。
钰姐穿着乳白色的高领羊绒毛衣,配着一条深灰色的高腰羊皮裙,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头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雅的脖颈。她正端着刚烤好的曲奇从厨房出来。
王强已经毫不客气地瘫在客厅那张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手里抓着游戏手柄,身上那件亮黄色的卫衣扎眼得很。他一边操纵屏幕里的小人蹦跶,一边嘴巴不停:“钰姨!你这曲奇也太好吃了吧!比我妈买的强一百倍!您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貌美如花还会持家!也哥要是随您一半,也不至于整天拉着张死人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