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风起时,想你(下)(2/2)
他又对英子说:“你回去跟梅姨和张姨说,以后见到胡老板,不用怕,也别跟他吵,他再搞这种下三滥,就直接报警,告他噪音扰民,侮辱妇女。”
他思路清晰,安排得当,完全不像个躺在病床上的高中生。
钰姐欣慰地看了儿子一眼,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英子也用力点头,心里对周也的佩服又多了几分。
智慧是少年悄然披上的铠甲,即便卧于病榻,锋芒亦能护住身后一方天地。
夜深了。
红梅独自躺在床上,身边空荡荡的。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起身,从衣柜里拿出常松的一件旧衬衫,抱在怀里,那上面还残留着他淡淡的气息,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心安。
女人撑起一个家,靠的就是这点念想。它不耀眼,却能在漫漫长夜里,稳稳地亮在心头,告诉她,能熬过去。
电话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她心惊肉跳地接起,听到常松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港口传来:“红梅,一切顺利,别担心……”
听着他报平安的声音,红梅一直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砸在怀里的旧衬衫上。她捂着话筒,不敢让他听出异样,只哽咽着说:“……那就好,那就好……照顾好自己……”
英子起夜,看到妈妈房间门下透出的灯光,悄悄走过去,从门缝里看到妈妈抱着常叔的衣服,肩膀微微耸动。她没有推门进去,也没有出声安慰。
她默默转身去了厨房,把铝锅里温着的牛奶倒进搪瓷杯,轻轻放在妈妈门口,然后悄悄退回自己房间。
孩子一夜之间的长大,不是学会了多少大道理,而是看懂了妈妈的眼泪,并学会了用沉默的方式去擦。
英子轻轻关上自己房间的门,背靠着门板静静站了一会儿。门外,妈妈压抑的啜泣声像细小的针,扎在她心上。
她走到书桌前,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那盏粉色的小台灯。
暖黄的光晕下,她摊开了那个带锁的硬壳笔记本——这是周也送她的生日礼物,说让她“记录革命友谊”,其实里面藏着她所有不便与人言的心事。
她翻到新的一页,钢笔在指尖停顿片刻,然后落下:
5月28日,阴转晴。
常叔不在第一天。
妈哭了,我在她门口放了杯热牛奶,希望她喝了能睡得好些。
面馆今天营业额比昨天又涨了。张姨说照这个趋势,很快就能回本了。
胡老板今天演了出闹剧,可笑也可悲。周也躺在医院还能运筹帷幄,不愧是‘也哥’。
忽然觉得,我们这群人,像在湍急的河流里手拉着手过河。
谁脚下打滑了,旁边的人就赶紧拽一把。
现在,常叔暂时松开了手,去河的更深处探路。
那么,在他回来之前,我得再多用点力气,把妈妈的手握得更紧才行。”
写完,她合上本子,锁好,仔细地放进抽屉最深处。做完这一切,她才觉得心里那口憋着的气,终于缓缓地、郑重地吐了出来。
医院里,周也也还没睡。伤口的疼痛细细密密地泛上来。
他看着窗外县城的灯火,又看看旁边陪护床上睡得直流口水、打着小呼噜的王强,还有靠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也在打盹的张军。
这两个家伙,一个蠢,一个闷,都不是最靠谱的。但此刻,他们在这里,就让他觉得,这难熬的夜晚,也没那么难熬了。
友情这东西,平时吵吵闹闹互相嫌弃,真到事儿上,它就是你在黑暗里躺着时,能听见的旁边那张床上的呼噜声,吵,却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这个小城,洒进千家万户。
红梅抱着衬衫,听着远处隐约的涛声;英子在梦里还蹙着眉;周也看着熟睡的兄弟,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些;张姐在床上想着今天的收入,脸上带着疲惫而满足的笑……
船已离港,驶向大海。家就在这里,亮着灯。
风起时,想你——想你在惊涛中是否安好,想你在深夜里是否入眠。
但这想念不是软肋,而是铠甲,让我们在各自的战场上,都成了更勇敢的人。
生活从未许诺坦途,它一边让你品尝离别的苦涩,一边又赐予你守护的勇气和并肩的力量。
前路或许风雨兼程,但只要心中有念,身边有人,便无所畏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