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猪尿泡篮球(1/2)
两个月后。
清晨六点,李红梅的闹钟还没响,县城锅炉房的第一声汽笛撕开夜幕时,英子已经睁开了眼。
床头的电子表显示5:47,这是她在老家养成的习惯,那时要赶在蒲大柱醒前喂猪。后来猪被养父卖了,也还依然保持这个早起的习惯。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生怕吵醒母亲。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像块洗褪色的蓝布。
她踮着脚去厨房,从碗柜里拿出昨晚剩的半个馒头,掰成两半,一半泡进热水里,一半用纸包好塞进书包,那是她的午饭。
馒头泡软了,浮在碗里,像块小小的云。英子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听见身后一声——
妈?你醒了?
李红梅站在门口,头发乱蓬蓬的,眼下挂着两片青黑。她身上套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但很干净。
今天怎么又起这么早?她问,声音里还带着睡意。
英子咧嘴笑了:齐老师说,早读背课文记得牢。
李红梅没说话,只是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英子的头发比刚来县城时长了不少,扎成马尾后,终于不再像个小刺猬。
李红梅的手指穿过那些细软的发丝,忽的想起老家院子里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
可现在,她的蒲公英要扎根了。
英子坐在教室第三排,这是齐老师特意给她调的位置,离黑板近,看得清。
前排的小胖转过头,鼻尖上还沾着墨水:英子,数学作业借我抄抄!
英子把本子递过去,小胖一笑,从抽屉里摸出个煮鸡蛋塞给她:我妈煮的,还热着呢。
鸡蛋壳上粘着一根棕色的鸡毛,英子捏在手里,暖意顺着指尖爬上来。
教室后排传来一阵哄笑。
“嘿嘿嘿嘿”
周也!你又欺负人!班长张丽拍桌子站起来,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被叫做周也的男生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领口敞着,露出一截锁骨。他手里捏着只橡皮虫,正往前排女生的衣领里丢。
关你屁事?他挑眉,嘴角挂着抹痞笑,她都没吭声,你急什么?
张丽气得脸通红:你、你无耻!
周也了一声,转头瞥见英子正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他眯起眼,乡巴佬。
“哈哈哈哈”
教室后排传来一声嗤笑,但立刻被咳嗽声掩盖。
英子看见学习委员顾诗雨低头假装记笔记,可钢笔尖却在纸上洇出个墨团,这个总考第一的女生,上周还偷偷借她的修正带。
英子没躲,反而直视回去:你妈没教过你做人要有礼貌吗?
周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平时闷不吭声的转学生敢顶嘴。
你说什么?他慢慢站起来,身高优势让影子完全罩住英子。
英子仰着头,眼神清澈得像井水:我说——她一字一顿,你、没、教、养。
全班倒吸一口凉气。
周也的脸地黑了。他猛地抬手——
周也!齐老师的声音从门口炸开,办公室,现在!
周也的手僵在半空,最后狠狠瞪了英子一眼。
“砰!”
摔门而去。
英子坐下,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小胖偷偷戳她:你完了,周也他平时可凶了!
英子没吭声,只是把那个还温热的鸡蛋握得更紧了。
原来城里人的优越感,和乡下人的拳头一样,都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缝纫机的声像暴雨,李红梅的手指在布料间穿梭,快得几乎看不清。
红梅!工友张姐凑过来,身上带着股葱油饼的香味,中午一起吃?我带了腌萝卜,特下饭!
李红梅点点头,视线却没离开针脚。这件衬衫的领子要赶下午交货,她不能出错。
呦!挺认真嘛?一道尖利的女声插进来。
四川来的女工刘艳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指甲油鲜红得像刚蘸了血。她是车间主任的,全厂都知道他俩那点破事。
有些人啊,刘艳故意提高音量,仗着有几分姿色,就以为能爬男人的床......
李红梅的针尖顿了顿,又继续。
张姐地摔了剪刀:刘艳!你嘴巴放干净点!
哟,护上了?刘艳冷笑,也是,物以类聚嘛,破鞋当然帮破鞋......
李红梅猛的站起来。
她比刘艳高半个头,常年劳作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刘艳下意识后退半步,高跟鞋崴了一下。
你、你想干嘛?
李红梅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
刘艳尖叫着闭眼。
——李红梅只是摘掉了她肩膀上的线头。
李红梅轻声说,沾上了。
整个车间鸦雀无声。刘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
张姐憋着笑,凑到李红梅耳边:高,实在是高!
李红梅摇摇头,坐回去继续缝衬衫。
她不怕刘艳,但她怕丢工作。英子的学费、房租、饭钱......都系在这根细细的线上。
穷人的骨气是奢侈品,她买不起。
英子背着书包往家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小卖部时,她摸了摸兜里的五毛钱,是昨天帮张丽值日挣的。
阿姨,我要一根棒棒糖。
玻璃柜台后的女人头也不抬:哪种?
最便宜的。
女人撇撇嘴,扔过来一根橘子味的。糖纸已经有点褪色,估计是陈货。
英子小心地剥开,含在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她眯起眼,像只晒太阳的猫。
喂,乡巴佬!
英子转头,周也靠在电线杆上,校服搭在肩头,手里转着个篮球。
你跟着我干嘛?英子警惕地问。
周也嗤笑:谁跟着你了?这是我回家的路。
英子这才发现,他们居然同路。
周也瞥见她手里的糖,挑眉:就吃这个?我家狗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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