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变与不变(2/2)
便连最后淬火的温度,宋渊也做了极精细的标准。
谢焚越看面色越凝重。
用刀之人太知道一把好刀代表着什么,那将代表一个国家的强盛!
宋渊从锻造之源头,矿石的筛选,木炭的烧制,锻打次数,锻造法的融合,淬火温度全都写出了一个固有的标准。
若按此法锻造之刀,当可以使每一把刀达到大致相同的质量。
谢焚看罢,猛的抬头看向宋渊:
“此法,当报朝廷!”
宋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报了,也未必做得出,恐怕还要劳民伤财!”
谢焚沉默...
宋渊又低声道:
“谢大人,不会以为这就是全部吧...”
嘿嘿,最重要的两道工序,他只记在了脑子中!
宋渊记得,碳钢比例百分之七最佳,这一点他可不会轻易告诉谢焚。
其二,便是他和邓科一同琢磨出的三淬液。
一层淬:以牲畜尿液缓淬,可提硬度!
二层淬:以猪油缓淬,可增韧性!
三层淬:以清水速淬,可使刀身结构密度翻倍,更锋利更坚韧!
其刀身亦会泛着一层青黑色光泽!
这一日开始,越昭派人往二宝山送了多次银子。
谢焚也着人四处购买锻钢所需的东西。
倒是那些流民,原以为宋渊是个黑心的。
如今,大家伙却觉察出了滋味。
两顿饭是实打实的,干粮管饱,菜便是菜,不是稀稀拉拉的汤。
一日若能采三十斤矿,那便能存下三十文。
且且越不曾为难孩子们,没有打骂呵斥。
甚至有人想,若这样采一辈子矿,好似也不是非要有田...
反观那些试图逃跑的,如今已断了腿,锁了链子,当真是半点不客气!
三月后,二宝山开始锻造钢刀。
邓科亲自监工,关于碳钢比例,被邓科牢牢握在手里。
谢焚每每见了,皆是咬牙切齿的骂上一句:
“两个小崽子!跟他着这玩心眼,呸!!”
他特娘的稀罕吗!!
在你专注一件事之时,时间便过的极快!
两年时间,似是一眨眼般...
风一吹,少年便高了一大截!
如今的沈齐是小童生一枚,过了县试,府试,距离小三元不过是一步之遥!
青云书院内,宋渊正在与几个学子讨论一道题目。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此四句出自大学,讲的是天地万物运行的道理。
说白了就是,治国之道,你该从何开始!
一学子高声畅谈:
“观古之大禹治水,先疏江河之淤,在筑河堤之防!
如此可见,疏通为本,堵截实乃下策!”
众学子皆点头赞同,刘明礼也忍不住跟着点头。
那名学子又道:
“治国当如是,于民于臣,教化为本!”
这时,另一名学子起身反驳:
“荒唐,圣人之言却未必适于如今!怎可尽信书?”
“学生以为,治国之道,当思变!”
刘明礼继续点头,这个说的也对。
宋渊忍不住看了这个学子一眼。
先不说他会如何反驳,能思变,便是好事。
只听那学子继续道:
“天地之道,藏于变化。治世之术,贵在通权。若执着于先后,反落愚钝!”
“孔夫子《微子》中有言,无可无不可!”
意思便是,这也行,那也行,能达目的就行!
“孟子《尽心上》曾言:执中无权,犹执一也!”
这话就更简单了,是说当官不能太偏执,要懂得变通。
这时,一位夫子起身道。
“没错,韩非子《五蠹》一文中有言,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
算是肯定了第二位学子的言论!
第一位学子想反驳,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如何反驳来,只能作罢!
宋渊起身,看向那位“思变”的学子:
“这位师兄。
既然圣人之言未必适于今,那为何师兄句句所说皆是圣人之言?”
其他学子和夫子也皆是一愣..
不说圣人之言又该当如何说??
沈齐和纪春平坐在一旁,满脸崇拜的看向宋渊!
渊哥说什么,什么就是对的。
那名学子自也是饱读诗书,脑子一转,朝着宋渊拜了拜:
“宋师弟,圣人之言,自都有其道理!
不过是有些道理不适合当今,有些更适合罢了!
我等既不能尽信,却也不能不信!
自是要取其可用而用之!”
宋渊点头,继续道:
“若君之见思不变,臣之见思变,意见相左,当如是?”
这话一出,所有学子都忍不住皱眉。
这题出的也太简单了吧??
当然是忠君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刘明礼看看这个,在看看那个!
全程,就他点头最多,这个有道理,那个也有道理,嗯,都对!
点头就完事了!
沈齐皱着眉头,他可不认为宋渊会出这么简单的题目。
一旁摇着蒲扇的庄闲见所有学子如此,忍不住摇头。
这便是南北学子的差异所在啊...
北方学子从小生活的环境便让他们缺少政治眼光。
有些事,可不能光看表面。
破题,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突然,外面传来拍门声。
竟是县衙一官差。
那官差一进门赶忙拜见庄闲和几位夫子,随后看向宋渊。
“小侯爷,官府里出了桩案子,县令让您去一趟!”
宋渊皱眉,什么样的案子需要他去一趟??
没有问,宋渊起身和夫子行礼,便要离开。
有学子突然出声叫住了宋渊,是刚才“思变”的那名学子:
“宋师弟,刚才那题,我认为该当尊君命!
若事事思变,亦是偏执!
变通乃是一通百通!宋师弟不会以为我是那等迂腐之人吧!”
他觉得,宋渊就是在给他设置陷阱!
臣子忠君乃是第一条!他虽赞同变通,却不是蠢货!
宋渊扫了所有人一眼:
“君与臣有异,当思源!
百姓,源也!变与不变,以民为本!通与不通,生计为先!”
宋渊起身出门,纪春平紧随其后。
宋渊已出了门,刘明礼才后头扯了那官差:
“小六子,你没看到你家少爷我?”
啊??他爹的官差这是要造反嘛!!无视他!!
那叫小六子的官差笑嘻嘻的道:
“看到了,老爷嘱咐了,让您别跟着凑热闹,好好读书,争取考上举人呢!”
刘明礼:....
宋渊离开了半晌,所有人还在琢磨宋渊的话!
不少学子在那哇哇大叫:
“妙啊!!宋渊如今越来越狡猾了!
他这分明还是给咱们设置陷阱,让咱们陷入君臣之争当中!
而实际的破题之处,却并非君臣意见不合....而是让他们思考君臣为何会意见不合..”
“哎,惭愧,惭愧啊!咱们陷于君臣之争,宋渊学弟想的却是百姓生计!”
所有学子都在琢磨刚才那两名学子以及宋渊的论点,打算回去好好写一篇文章。
角落里的庄闲忍不住摇了摇头。
没救了...
君与臣有二,当思源!此源头说的乃是世家为官对君的制约。
说的乃是当君与臣利益相左...
孤臣和他们这些没根基的臣子该当如何自处....
百姓,源也!
讲的乃是,日后为官,当在皇帝与世家之间,如何求生,且不忘为百姓谋福。
这,就是差距啊!
宋渊的是深意,他们怕是体会不到了....
庄闲起身,冲着沈齐招了招手!
“沈齐,你觉得呢...”
沈齐恭恭敬敬给夫子行了一礼:
“夫子,学生认为,当知臣为何与君之见相左...”
庄闲大喜!
此子,聪慧也!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沈齐眨巴着小眼睛。
“渊哥说,拦路的狗,杀!”
县衙大堂,正跪着两个人!
左边的少年身杆笔直,右边一个小娘子哭哭啼啼。
若那少年是别个,这桩案子极其好判。
让那少年娶了这小娘子就是了。
偏这少年是王家村的张铁驴,宋渊的好兄弟!
一个老妇人在旁边拍着大腿哭:
“青天大老爷,您要为俺这小老百姓做主啊。
俺们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全让他给毁了!
俺们如今不过是让他把人娶了,他都不肯,呸!!
难不成,是看不上俺们小门小户??”
那婆子做势便去拉地上哭哭啼啼的丫头。
“好好好!既如此,那你便别活了。
没了清白,你就一根裤带勒死自己。
省着叫你娘兄弟抬不起头来!叫你姐妹全都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那地上跪着的小娘子被扯的衣服都要散了,只顾着哭摇头。
吓得半个字都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