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适应的选择(1/2)

铁砧港外,东南丘陵边缘。

姜生赤脚站在及踝深的冰冷海水里,闭上了眼睛。

海水是她的感官延伸,是比风更细腻、更直接的“触手”。通过无数浮游生物、微小藻类、乃至水分子的细微扰动,她能构建起一幅远比视觉更立体的水下图景。

此刻,这幅图景里,有两个炽热的光点,正在深海中挣扎上浮。

一个是林汐,生命之火微弱如风中残烛,身体多处重创,意识在昏迷边缘徘徊,仅靠溯光的密钥能量和一股顽强的求生意志维持着最后一线生机。

另一个是陈默,她的状态更诡异——生命力在燃烧,像一根被点燃两端的蜡烛,正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某种古老而庞大的能量。她的身体在崩溃与重构的边缘反复拉锯,皮肤下流淌的金色纹路既是力量的象征,也是崩溃的裂痕。她的意识清醒得可怕,像一台超载运转到即将熔毁的精密仪器,唯一清晰的指令是:带她上去。

两个不要命的笨蛋。

姜生在心中低语。

为了救陌生人,一个敢往深海顶级掠食者嘴里跳。为了救同伴,另一个敢把星球心血往自己血管里灌。

这不合理。

这不正常。

这在灾后的世界里,几乎是自寻死路的代名词。

可是……

姜生的意识深处,某个被她刻意尘封了很久的角落,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想起了阿鲸。

那条变异鲸鱼,她最初遇见它时,它还是个奄奄一息的幼崽。被废弃的渔网缠得遍体鳞伤,搁浅在退潮后的礁石滩上,发出微弱而绝望的哀鸣。

所有人都说救不活了。渔网勒得太深,伤口感染严重,就算拖回海里也活不过一天。

但姜生看着那双逐渐黯淡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把手按在了它冰凉的皮肤上。

然后,她“发动”了。

不是觉醒能力,是更深层的东西——她体内那把“钥匙”的共鸣。

第六类密钥:适应\/再生。

符号特征:循环再生。

核心理念:极端适应\/无限再生。

载体:快速进化生物\/不死性变异——或者说,是能将这种特性“赋予”或“激发”的存在。

那一刻,姜生没有思考代价,没有权衡利弊。她只是不想看着一个生命在她眼前消失。

她将自己的生命力,混合着钥匙的共鸣,注入了阿鲸体内。

渔网勒出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感染的毒素被代谢分解,衰竭的器官重新搏动。几个小时后,幼鲸挣扎着翻回海中,发出一声响亮而欢快的鸣叫,绕着她游了好几圈,才不舍地游向深海。

阿鲸活下来了,并且因为那次“再生”,产生了良性的快速进化,体型更大,智力更高,与她的共鸣也更紧密。

但姜生为此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周,高烧不退,咳出的痰里带着细碎的金色光点——那是她生命本源被消耗的迹象。

父亲(当时的铁砧港话事人)握着她的手,又是心疼又是后怕:“阿生,这种能力……不能常用。你会把自己烧干的。”

姜生记住了。

从那以后,她再没有全力动用过第六类密钥的力量。她只用它来辅助沟通海洋生物,用它来微调渔获的活力,用它来缓解族人一些小伤小病。更多的,是把它当成一个必须保守的秘密。

因为“快速进化”和“无限再生”这两个词,在掠夺者眼中,是无价之宝,也是催命符。

黑塔如果知道她的存在,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抓回去,当成活的“进化催化剂”或“不死药原料”。

所以,她藏得很好。

直到今天。

直到她“看”着那两个不要命的笨蛋,在深海里,一个濒死,一个自毁。

我能救她们。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姜生脑海中。

不需要跳进海里,不需要对抗水压。只需要站在这里,将手浸入海水,通过水流的连接,将第六类密钥的“再生”共鸣传递过去,就能稳定林汐的伤势,中和陈默体内狂暴的地脉能量,为她们争取到平安浮出水面的时间。

代价呢?

她会暴露。

不是对黑塔——格拉汉姆的注意力全在偕明丘和深海密钥上,暂时没空细查海水的细微波动。

是对偕明丘。

对林汐和陈默。

一旦她出手,那两个人一定能感知到这股异常纯净、蕴含着“生命循环”本质的力量。她们会知道,铁砧港的话事人,不仅是海语者,还是第六类密钥的拥有者。

信任,会变得复杂。

秘密,会变成负担。

而且……救她们,真的值得吗?

姜生睁开眼睛,看向远处海面上,那座悬浮的、正在承受炮火轰击的山。

偕明丘。

一个理想主义的飞地,一群相信“共生”的异类。

他们今天救了铁砧港,但明天呢?后天呢?这个世界,容得下这样的理想主义吗?救下她们,是不是只是延长了她们注定悲剧的航程?

理性在告诉她:别插手。你已经帮他们拖延了时间,制定了撤离计划,做得够多了。接下来是死是活,是她们的命数。你还有整个铁砧港的幸存者要带领,不能为了两个外人,暴露自己最大的底牌。

但感性——或者说,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拉扯她。

她“看”着陈默抱着林汐,在深海中一点点上浮。陈默的身体每上升一米,崩溃的迹象就更严重一分。她的意识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随时会断裂。但她抱着林汐的手,纹丝不动。

她“听”到了林汐昏迷前,传递给西格的那些记忆画面。

那些笨拙的、温暖的、关于“一起”的画面。

姜生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抠进了潮湿的沙地里。

她想起了父亲临死前,握着她的手说的话。

不是关于隐藏能力,不是关于领导责任。

而是更简单的一句:

“阿生,人啊……有时候不能只算‘值得不值得’。心里觉得‘该做’,就去做。别让自己后悔。”

该做吗?

姜生不知道。

但她知道,如果她现在转身离开,假装什么都没感知到,任由那两个人死在深海里……她以后每次看到阿鲸,每次潜入海水,每次感受到水流带来的信息时,都会想起今天。

都会想起,有两个为了救她的港口而跳进火坑的“笨蛋”,在她有能力拉一把的时候,她选择了权衡利弊,选择了自我保护。

海浪轻轻拍打着她的脚踝。

海风中,传来了远处黑塔炮弹爆炸的闷响,也传来了偕明丘屏障能量过载时发出的、细微的嗡鸣。

还有……更深处,陈默意识中,那近乎无声的、却执着到令人心悸的呐喊:

上去。

带她上去。

姜生闭上了眼睛。

深深吸了一口气。

咸腥的海风灌入肺叶,带着深海冰冷的气息,也带着那两个笨蛋越来越微弱的生命波动。

够了。

她在心里说。

理性已经权衡得够久了。

现在,该让“心里觉得该做”的那部分,出来做决定了。

姜生重新睁开眼。

眼神里,那些犹豫和权衡,像退潮般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近乎认命的决心。

她蹲下身,将双手完全浸入冰冷的海水中。

掌心向上,十指微微张开。

“阿鲸。”她轻声呼唤。

远处的深海中,那条一直在附近徘徊、焦躁不安的变异鲸鱼,立刻传来了回应的波动。

“帮我。” 姜生通过海水传递意念,“把你的生命力波动,和我的共鸣,调到同一频率。不需要你付出本源,只需要做‘放大器’。”

阿鲸发出一声悠长的、理解的鸣叫。

下一刻,姜生体内的第六类密钥,苏醒了。

不是以往那种小心翼翼的、收敛的波动。

而是完全的、彻底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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