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云间的暗流与微光(2/2)

林汐看着这两个人。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十八岁的天才,在云海深处的了望台上,讨论着如何用技术和情报对抗一支全副武装的掠夺者部队。

这画面有种超现实的美。

也有种沉重的真实。

“陆澈。”林汐说。

少年立刻站直:“在。”

“你愿意帮我们,我很感激。但你妹妹还在黑塔手里。如果我们开始反制,疤脸可能会怀疑你,她的处境会危险。”

陆澈的脸色白了白,但咬牙道:“我知道。但……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你们被疤脸逼降落,如果你们有人被抓,那一切就完了。偕明丘不能落地,它必须一直飞——这是我看了三个月后最确定的事。至于小晴……”

他深吸一口气:“只要偕明丘还在飞,只要你们还在做你们在做的事,就总有一天,能飞到所有被囚禁的人头顶,能告诉所有人:还有另一种活法。到那时,小晴也许就能得救。即使……即使我看不到那天。”

他说得平静,但林汐听出了其中的决绝。

这个少年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牺牲自己,甚至牺牲与妹妹团聚的可能,只为保护这个他相信的“另一种可能”。

林汐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放在他肩上。

“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人。”她说,“包括你妹妹。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计划——既要反制黑塔,又要保证陆晴的安全。”

陆澈愣愣地看着她:“可……怎么可能?”

“想想看。”林汐说,“疤脸用陆晴控制你。那么,如果我们能让他相信,你依然在他的控制下,而且正在成功执行任务……陆晴就暂时安全。”

陈默立刻明白了:“我们要演戏。让陆澈‘传回’我们想要黑塔知道的情报。”

“对。”林汐点头,“陆澈,你最后一次通讯是什么时候?疤脸期待你下次汇报在何时?”

“昨天傍晚,导弹袭击后。我按惯例发了一条简短密报:‘目标规避成功,疑似有新型屏蔽技术,正在进一步侦察’。疤脸回复:‘继续观察,每24小时汇报’。下次汇报应该在……明天傍晚。”

“24小时。”林汐计算着时间,“那时黑塔的诱饵计划应该已经启动了。所以,我们需要在明天傍晚前,完成反制准备,并且给你准备好‘汇报内容’。”

她看向陈默:“能伪造陆澈的加密信号吗?让疤脸相信通讯来自偕明丘内部,而且内容可信?”

陈默推了推眼镜:“如果有陆澈的加密方式和密钥……可以尝试。但需要他配合提供细节。”

陆澈立刻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切!加密算法是疤脸手下一个技术员教的,基于旧时代的军用短波加密,但做了简化。密钥每天更换,基于当天的日期和疤脸设定的一个基础词。今天的密钥是……”

他说出了一串数字和字母的组合。

陈默记下,手指在数据屏上敲击,片刻后点头:“算法可以模拟。但为了完全可信,我们最好在真正的汇报时间,从偕明丘上发出信号——用陆澈的惯用设备,或者完美模拟他设备的信号特征。”

“我的发报机藏在居住区第三间棚屋的夹层里。”陆澈说,“但那是黑塔给的设备,可能有后门或追踪器。”

“交给监管者7号。”林汐做出决定,“它最懂机械和系统。让它检查、清理,必要时改造。我们要确保发出的信号看起来来自你,但不会被反向追踪到偕明丘的精确位置。”

计划开始成形。

一种奇特的联盟在云海中建立:曾经的侦察兵,现在的叛逃者;追求理性的记录者;以及试图在末世的恶意中开辟一条生路的引航者。

“现在,”林汐说,“我们需要做三件事。”

她竖起手指:

“第一,陈默,你立刻开始编写诱饵识别算法,并与溯光、监管者7号协调,准备情感噪音广播方案。”

“第二,陆澈,带陈默去取你的发报机,然后去找监管者7号。你们三个合作,准备明天的‘汇报’。内容要让我们来定——既要误导黑塔,又要保护陆晴。”

“第三,”她看向东方,那里云层渐薄,隐约露出深蓝色的夜空,“我需要和溯光、坤舆、灵枢一起,准备天亮后的行动。如果一切顺利,我们不会被动躲避,而要主动引导这场追猎。”

陆澈听着,眼睛越来越亮。

这是他三个月来,第一次感觉到……方向。

在黑塔,他只知道服从命令,完成任务,保护妹妹。每一步都在别人的棋盘上。

但在这里,在这个飞行的山上,他听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词:“我们”。

不是“我命令你”,不是“你去执行”,是“我们需要做”、“我们一起”。

“林汐姐。”他忽然开口,用了个更亲近的称呼,“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可以飞得更高,躲得更远,为什么非要和黑塔周旋,还要想办法救我妹妹这样……和你们无关的人?”

林汐沉默片刻。

然后她笑了,笑容在月光草的微光中很柔和:

“因为偕明丘不是一座山,陆澈。它是一句话。”

“一句话?”

“嗯。”林汐点头,“一句我们对这个世界说的话。我们在说:看,即使在天坠之后,即使资源匮乏,即使人心惶惶,人类依然可以选择不互相掠夺,可以选择带着伤者一起飞,可以选择保护孩子和老人,可以选择给ai一个休息的地方,可以选择听懂一颗宝石的低语。”

她望向下方沉睡的土地:

“这句话,如果我们躲起来小声说,没人听得见。但如果我们飞到所有人头顶,在黑塔的导弹和追兵面前,依然坚持这么说……那么总有一天,会有人抬起头,听见。”

陆澈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

然后他深深鞠躬,不是对领袖,是对一个理念:

“我明白了。我会……把这句话,也变成我的。”

他转身,准备带陈默下去。

“陆澈。”林汐叫住他。

少年回头。

“欢迎回家。”她说。

陆澈的眼泪又涌出来了,但他用力点头,抹了把脸,跟着陈默消失在通往下方平台的藤蔓阶梯上。

了望台上又只剩下林汐一人。

她重新坐下,靠在显现树的树干上,闭上眼睛。

水之共鸣展开,云的情绪涌入。

云在好奇,在兴奋,觉得今夜很有趣——这座山突然多了好多“想法”,那些想法像小小的闪电,在云雾中跳跃、连接、编织成网。

远方,地面。

那些热源停止了争吵,开始建立营地。但有一个热源特别焦虑,在营地边缘来回走动——那是疤脸吗?还是某个预感不妙的指挥官?

更远的地方,长河的方向,江水平静流淌,记忆的负担减轻后,它睡得像个孩子。

东方,深海的方向,有什么东西在苏醒。不是恶意,是某种更古老、更沉重的东西,像巨兽在深水中的翻身。

以及,偕明丘内部。

六十个人的呼吸,三十四个正在缓慢复苏的心灵,一个ai平静的待机脉冲,一颗宝石温暖的梦呓,一片森林温柔的注视,一片土地沉稳的脉动。

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

构成这座山。

构成这句话。

构成这个在云海中漂浮的、脆弱的、但无比坚定的可能性。

林汐睁开眼睛。

天色将明。

第一缕微光从云层缝隙中透出,给乳白色的世界镀上淡金的边缘。

新的一天,新的战斗,新的选择。

但这次,他们不再孤单。

有一个少年选择了站在光里。

而光,会吸引更多的光。